山輕河早已見慣世人裝瘋賣傻,看着裴顔在風中巋然不動的身姿,他手指微動,引玉沙将空靈劍帶回。在譚鏡軒歇斯底裡的狂笑中,他既不反駁也不争辯,隻是一腔正氣地站在那,腳邊還流淌着邪魔戰敗後的累累血迹。
玉沙飛回,铮鳴一聲,刻進他腳下的土地。
獵獵北風吹起山輕河的發尾,平添幾分狂狷冷傲,非但不與他的一身正氣相違背,倒顯得山輕河整個人更加深不可測。
裴顔靜靜地看着弟子的動作,眸子裡是止不住的擔憂。
他當然不相信山輕河與魔族有關,但山輕河體内的雙生靈華已經越來越蓬勃強勁,誰也無法保證這一掌打出去會發生什麼。萬一山輕河控制不住,傷及自身怎麼辦?他必須想辦法周旋衆人的視線。
“不要妄動。”
裴顔叮囑一句,接着劈開陰明屍身上的衣物,果然在腹部發現了一個同樣的黑色紋樣。裴顔二話沒說,直接将那紋樣一掌震碎,一陣黑氣散開,什麼也沒有發生。原來隻不過是一個魔族徽記罷了。裴顔示意衆人查看,他則獨自抿着唇退到一邊。
此時,一顆冷汗緩緩劃過裴顔的後頸,沒入後衫,無人瞧見。
又是一出無所不用其極的針對和攻擊。
山輕河默默看着瀕死的譚鏡軒,許多憤恨宣洩的話突然都說不出口了,他突然覺得很累,年輕灼熱的眉目裡盛滿隔世的蒼涼。
山輕河:“你機關算盡地對付我,無非就是想争一口氣。恰恰也是這口‘氣’,害你把自己和譚家的一切都親手葬送了。”
“可你,也隻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他走到裴顔身邊,和他并肩而立,居高臨下地望着譚鏡軒不可置信的臉,動動嘴唇吐出了兩個字:
“蠢貨。”
“不可能,不可能!這絕不可能!”譚鏡軒瘋狂地搖着頭,他确定那就是魔尊诏令,陰明沒必要拿這個騙他!他猛地擡起頭,惡毒地看向那個永遠一臉清霜的人——
一定是裴顔!!!
山輕河被他充滿歹毒謀算的眼神刺激到,擡腿就把他的頭踩進土裡,彎下腰用更惡毒的目光盯着譚鏡軒驟然放大的瞳孔,“再敢用這種眼神看他,我就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喂給你夫人吃。”
他的話貼着譚鏡軒耳邊,說的輕巧又美妙。譚鏡軒掙紮着身體想逃開這來自地獄的詛咒,卻恰好側着眼看到姜梨望向他的一抹幽怨莫測的目光,譚鏡軒頓時失了力氣,僵在原地仿佛死了一樣。
秋露白啧了一聲,低頭踢了踢鞋尖上的土,“我說山大公子也不必這麼護短,看你師父一眼就要被踩斷氣,這淩雲宗也忒吓人了。”
“怎麼,”山輕河慢慢轉過眼看他,語氣冰冷駭人得不像話,“你也想試試?”
秋露白一下子哽住。他自認這輩子什麼也沒怕過,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他好像看到的不是山輕河,是另外一個陌生人。
而且是一個非常可怕,令人膽寒的陌生人。
裴顔:“放開他。”
山輕河猶豫片刻,擡起腿,那譚鏡軒已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淩雲宗會将此人帶回山門,一個月後,公開實行神天問,找出這一切的主謀,護衛神魔大陸太平無虞。諸位若有興趣可以于一月後前往淩雲宗觀刑。”
裴顔淡淡幾句,将譚家的這場禍事徹底收尾。
佟蒿立刻走過來像提溜小雞一樣,将隻剩一口氣的譚鏡軒提了起來。下手深重,毫不客氣,多少帶點私人恩怨。
譚鏡軒被強行拖走,眼瞧着敗局已定,路過姜梨時,他卻猛然回魂,掙紮着最後一分力氣朝衆人喊道:
“我是不是撒謊你們去看看他的靈華就知道了,去看啊!你們去看啊!我說得都是真的!山輕河就是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