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
裴顔沾着茶水,慢慢在桌上寫下兩個字,怔怔看了許久,“我修行已久,從未窺見過自己輪回宿命,這該如何得知?”
擡眼窗外,一片黑色裡,昆侖山巅成了一個小小的白點,飄飄忽忽看不真切。
他略帶失落地垂下眼,屈指緩敲桌木,心中不禁起了百般思量:昆侖山若非生來之地,普天之下總有一處應該與自己素有淵源。一處處找下去,總能找到。
裴顔掐算一番,料定此事尚有轉機,心裡微微松了口氣。
豎日,他一路東行,輾轉各地。舉凡神魔大陸曾有仙家門派出世之地,都一一走遍尋訪。有時踏足紅塵熱鬧之地,有時隐入避世荒野之間。不知不覺,連柳如雲也無法用星盤推算出裴顔的所在了。
二長老憂心忡忡,背着手踱步不止,“我說你怎麼還有心思喝茶啊?宗主都這麼久沒有消息了,你就不怕他出事?”
柳如雲和趙宜清閑坐對弈,他捋着胡須盯着趙宜清的黑子,另辟蹊徑地落下一着,趙宜清頓時滿臉悔意歎息不止,柳如雲面帶得意,哈哈一笑:
“有什麼可怕的,他在外行走的日子比你我的年紀加起來還要大,你擔心他?”
“啧,今時不同往日!”宋束刀恨恨地敲着棋盤,“如今是多事之秋,這除魔一事貌似順利,誰知道後面還有沒有别的麻煩?而且你别忘了,他已經不是那個一步真仙裴顔了!”
宋束刀提起此事還有些怨憤不甘,他疾步盤桓,越想越氣:“我說你們當初是怎麼保護宗主的?兩個長老護不住一個淩雲弟子,居然要宗主犧牲一半修為去救那個山輕河,你們,你們兩個就是飯桶!”
趙宜清悠閑自得的追着柳如雲的白子咬,另一隻手還同時斟茶倒水剝葡萄,好像全然沒把宋束刀的的焦慮放在眼裡,咂摸着葡萄的滋味驚訝不已:“哎呦,好甜,這是哪兒來的葡萄?”
“哦,這個啊,這是前幾日景家送來的。放在冰盒裡,千裡迢迢送來,到淩雲山那一日剛好成熟,我一直沒舍得吃,可巧讓你趕上了,呵呵呵。”柳如雲也樂得吃葡萄,一邊吃,一邊吐葡萄皮,被宋束刀一瞪,頓時心虛眯眼。
“柳如雲!趙宜清!你們,你們,你們真以為我不敢罰你們是不是!我掌淩雲刑法,上谏宗主,下戒弟子,把我惹急了,你倆都去給我挑水洗石階!”宋束刀氣得冒煙,一屁股坐在棋盤上,頓時惹得柳如雲和趙宜清怨聲載道一片。
“你真是讨厭死了!我差一點就赢了!”趙宜清惱火得推了宋七一把,對方回頭一瞪,趙宜清立馬求助似的看向柳如雲。柳如雲咳了幾聲,好說歹說把宋七從他的水晶棋盤上“請”了下去。
柳如雲:“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當日情況特殊,我和老三都束手無策,而且事關整個淩雲宗的聲譽和未來,宗主那是逼不得已才舍己為人。再說了,退一萬步講,那山輕河到底是裴顔的徒弟,既是裴顔的徒弟,那定然是有天緣在的,不是你我可以任意插手之事啊!”
“什麼不可插手!你這就是放屁!當初我一力反對他拜入山門,我怎麼沒插手?!要不是你們兩個沒用的飯桶勸不住宗主,今天也不會有這許多麻煩!哼。”宋束刀罵道。
“老二,你這話就不對了,”趙宜清見下棋不成,索性捧了葡萄盤抱在懷裡吃起來,“你也有徒弟,我若說讓你把小冷棠交給我帶,讓你帶林寂,你定然也是不願意的。可是這兩個孩子又有多大不同呢,無非一個活潑些,一個内斂些,連天資靈華都不相上下,我問你,你為何不願換呢?”
二長老眼珠子一瞪,大喝一聲:“你徒弟怎麼能跟我家冷棠比?!”
趙宜清嘴角一抽,忍耐道:“是,在師父心裡,自個兒的徒弟就是最好的,這就是天緣。那山輕河對宗主來說也是一樣的啊。山輕河出了事,他是不可能坐視不理的。旁人就算攔得了一次,還能攔得了百次嗎?”
柳如雲摸着胡子,贊同地點點頭。
宋束刀嘴巴一張一閉,想反駁又找不到理由,隻好悶在一邊生氣。
三長老吃着葡萄,看向柳如雲,“不過宗主确實很久沒有消息了,咱們要不要給他徒弟遞個信兒?”
“不必。我看山輕河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成日和裴顔黏在一處,心思肚量難免窄些。這次正好,讓他自己好好曆練曆練。這徒弟嘛,長大都要自己往外飛的。總跟師父黏糊在一起,何時才能獨當一面啊?”
三長老品着柳如雲的話,向他投去一眼試探。而那柳如雲雖正襟危坐,眼神卻也不像他的語氣那般自在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