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宴清擡起頭,語氣裡含着一絲希望:“師尊的意思是?”
裴顔低着頭從袖口裡掏出樣東西擲到地上,那東西迅速變大,周身冒着仙氣十足的熒光。旁人不認識,楚宴清卻一眼看出了這是什麼:
“藍玉水晶棺?!”
裴顔沒說話,施法挪開棺蓋,将佟蒿的屍體放入其中。随着一聲悶響,棺蓋合攏。裴顔又飛出九道符文,嚴嚴實實打在棺蓋四面八方,連底兒都沒放過,整個兒把藍玉水晶棺給圍了起來。
趙離從沒見過這樣的東西,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這麼大一個棺材放在這,佟家人想當沒看見也不成啊。”
“直到一切結束,我才會打開這尊棺材。”裴顔在空中畫了個符,水晶棺漸漸隐去身形,“在那之前,隻要沒有人刻意去兩位老人面前叨擾,他們就不會知道佟蒿的下落。見不到屍首,兩位老人就還有一線希望。”
裴顔聲音低沉:“無論如何,佟家不能再出事了。”
因為顧忌兩位老人家,佟家沒有做任何喪事安排。親眼見到佟蒿出事的人也全部被楚宴清派出去追殺魔族,嚴禁他們進入老爺子和老夫人的内院。
當夜,裴顔、趙宜清、楚宴清、秋沉、景蝶兒,還有淩雲宗的幾個小輩冷棠、林寂、秦修、趙離,再加上各家跟來的副手,在佟家議事廳齊聚一堂。
議事廳燈火通明,除了茶盞清脆悅耳的撞擊聲,許久沒有人說話。
窗外風聲鶴唳,仔細聽,竟在這夏日夜晚嗅出幾分冬日才有的肅殺氣息,着實不祥。
良久,見裴顔垂眸沉思,景蝶兒臉上的不耐之色也越來越重,楚宴清隻得清了清嗓子,将那個念來燙嘴的名字挂上嘴邊:
“山輕河自堕入魔道後多番挑釁,之前去淩塵殿偷襲裴師尊,後來又傷了我,今日更是惡事做絕,揮刀屠戮昔日同門摯友。”
楚宴清聲色沉郁,仿佛每說出一個字就在将一切推向一個更加遙不可及的方向。
“楚某以為,魔界的陰謀絕對不隻在殺幾個家主,恐怕很快他們就會有更大的動作。”
一向不愛在人前說話的趙離,突然身形一動,“與其布設防禦,不如主動出擊。”
秦修贊許地看着他,目光流露出認同之意,“趙離說得對,此刻裴師尊和諸位家主都在,何不萬箭齊發,一路殺退魔軍,逼出山輕河,讓他在佟家人面前以死謝罪?”
景蝶兒眼波流轉,饒有興緻地側了側身,“你們兩個應該是山輕河親自提拔上來的吧,跟着他走南闖北打下名望,又受他庇護拜入長老門下,這才過去多久?啧啧啧,淩雲山家大業大,裴師尊可真不容易啊。”
“景家主此言差矣。”秋沉端起青花蓋碗啜了一口,淡淡地掃了一眼局促不安的秦修,“山輕河真要有什麼功德,恐怕也就是在這兩個好苗子身上了。”
景蝶兒冷了臉:“哦?秋家主的意思是,今日我們人才濟濟,還得感謝那邪魔轉世的未雨綢缪了?”
秋沉煞有其事的點點頭:“秦修、趙離二人的天資仙緣絕不在你之下,隻是可惜他們沒有一個好姑姑,沒機會修習上成功法罷了。再說了,提攜之恩是一回事,大義滅親是另一回事。景家主啊,這點你還得多跟你姑姑學學啊。”
秋沉哼笑一聲,臉上的戲谑嘲諷呼之欲出。
景蝶兒臉色變了幾變,扭頭對裴顔道:“既然如此,不如就派他們打頭陣。最好親自和那山輕河對上一對,也好把道心磨砺得堅固些。别隻學些招蜂引蝶的花架子本事。”
這就是在指桑罵槐了。趙離心有戚戚地看了眼裴顔,又朝秦修遞了個眼色,卻發現他臉上一陣紅一陣黑,顯然大為不快。
秋沉聽了這話卻也不含糊,立刻堵了一句:“那再好不過,年輕人就是要多曆練,别窄了眼蒙了心,一條錯路走上十四年,那可就劃不來了。”
“......”
秋沉這些話就差把景如是的名字寫出來了,景蝶兒拳頭緊了又緊,偏又理虧在前,隻能忍氣吞聲雙眼通紅。
秋沉懶洋洋往靠背上一靠,端着茶水,翹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景蝶兒。見她氣得胸膛起伏,要罵不能罵要打打不過的樣子,頓時心裡一樂,扯了抹笑就去找秦修的眼,本以為能得到些許感激,沒成想秦修隻是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便和趙離一同起身向裴顔奏請追擊魔族。
裴顔看了一圈堂下幾人:趙宜清修得是治愈系陣法,不便上前線,景蝶兒此刻情緒大起大伏恐節外生枝,秋沉壓根就沒想去,吃完葡萄吃茶水,楚宴清得留下看着佟家。看來看去,也就剩下幾個小輩可以打打前鋒了。
“也好,那就秦修和趙離——”
“等一下!”一道嘹亮的聲音從門外響起,随着主人敏捷輕快的步伐來到衆人面前,“楚家弟子湯小七,自請出戰,請家主、裴師尊允準。”
裴顔見來人是他心裡微微一愣。
他分明把湯小七趕去了山輕河那裡,他怎麼又成了楚家弟子,還要自請出戰追擊山輕河?
裴顔心裡疑雲重重,但礙于衆人都在,隻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應了他的要求。冷棠和林寂本來也想跟去,但他們苦戰已久,實在需要休息,裴顔便沒放他們出門,隻讓他們留下看守防禦結界。
一炷香後,秦修和趙離帶着各方雲集組合成的三千修士,按照湯小七的羅盤指示的方向禦劍而去。
飛了沒多久,湯小七便在一幢巍峨險峻的山峰上落下,回頭一看,此山離佟家不出千裡,遠遠一看,到和佟家後花園似的。
其實他也沒說錯,此處正是當年佟桀夫婦身死的那座山——落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