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歎着,腦後一陣環佩聲響起,空氣中也飄來一股沁人心脾的暗香。秋沉回頭瞥了一眼,原來是景蝶兒也到了。
她昂着頭,面色驕矜的從一條雲霧所化的白虎身上跳下,撣了撣身上的不存在的浮土,環視過四周的狼藉戰迹,沖着秋沉随便點了個頭便擡腳向院内走去。
秋沉哼笑一聲提腳跟上:“現在的年輕人啊。”
佟家經此一戰損耗嚴重,雖沒有血流成河伏屍百萬,但也折損過半死傷無數。景蝶兒一路走來,雖見暴雨漸停,佟家宅内卻絲毫不見清新之色,反倒是戰火中留下的種種傷痕更加清晰地暴露在人前。
震碎的石凳石桌、被烈焰焚燒過的牆檐瓦舍、還有台階上那尚未來得及清理幹淨的血痕——無不昭示着這裡發生過什麼。
景蝶兒與佟蒿并無過多素日恩情,但此刻站在一片狼藉的佟家,卻也無可避免地生出亡齒寒之歎。
默默間,幾聲清亮的劍鳴響起,趙離和秦修自半空中跳下,三兩步來到衆人面前,略施一禮。
楚宴清驚訝:“裴師尊沒來?”
秦修低頭回禀:“師尊帶着三長老往内院去了。”
秋沉的耳朵被秦修低沉有力的嗓音吹過,不禁舒服得眯了眯眼,“唔,看來裴顔還想救一救這位小家主,那咱們也先去看看吧。”
楚宴清沉吟片刻,點頭應允。幾人疾步向内走去。偏秦修慢了一慢,落在最後。
秋沉回頭去看,見他正背對衆人,默不作聲地扶起一塊沾滿污泥和落草的匾額。那是佟家在亂戰中被擊落在地的前廳牌匾,上面寫着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惟善德馨”。
秦修把匾額搬到一旁,又掏出塊帕子,蹲下身仔細拂去上面的草籽和泥行。做完這一切,他扶着劍,對着布滿裂痕的牌匾默默看了良久。
秋沉等了又等,實在忍不住走向他,輕輕喊了一聲:“秦修。”
秦修如夢初醒,回頭向他行了一禮,臉上頗有些不好意思。
秋沉看看他,又看看匾,最終決定合謀掩藏這抹不起眼的溫柔秘密。既是為佟家,也是為秦修。
秋沉斜靠在柱子上,沖他溫柔喚道:“走吧。”
秦修微微一愣,随即詫異的跟上秋沉的腳步,二人一路無話,迅速趕到花廳。還未靠近,就聽到一陣悲怆凄慘的哭聲。
是佟瑛。
秦修下意識就要進去,秋沉卻抿着唇攔了他一下,“女孩子哭,你别進去點眼。”
秦修想了想,覺得也有理,于是照舊抱着劍守在門外,隻豎着耳朵找裴師尊的聲音。
秋沉繞過痛哭流涕的佟瑛和其他幾個面露不忍的人,徑直走到裴顔與趙宜清身邊,揭開裹着屍身的白布一看——
嘶,還好沒讓秦修看見。
都不成人型了。
秋沉傳了個密符給身邊的裴顔,“傷成這樣,還有得救嗎?”
裴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點頭,也沒搖頭。
“啧。”秋沉最煩這些一步真仙故弄玄虛的模樣,每次都要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他轉臉用胳膊肘撞了下趙宜清,問:“怎麼着,是現在安排下葬,還是你再‘妙手回春’一下?”
趙宜清尴尬一笑,隻是怎麼笑都像哭似的難看,“這得問問佟姑娘。”
堂内的哭啼聲漸漸小了些,佟瑛早已沒有眼淚可流了,此刻隻是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絕望不甘地看向裴顔:
“裴師尊,真的沒辦法了嗎,真的沒辦法了嗎?”
裴顔心裡一陣鈍痛。縱使千般不忍萬般不願,也不得不當衆點頭承認:佟蒿已經被山輕河殺死。任是誰也回天乏力了。
佟瑛聽完後一動不動,睜着眼,沖着裴顔的方向直挺挺栽了下去。
“佟瑛!”
楚宴清驚呼一聲接住倒下的倩影,佟瑛傷心過度,終于撐不住暈過去了。
秋沉又歎了口氣,感覺佟家裡外上下都壓抑不已。
秋沉:“眼下隻能先安葬了佟蒿再做打算。總不能過兩日我們都出去和魔族交戰了,還要留一隊人在這裡看守屍身吧?況且佟家又不能辦喪事,兩位老人家隻怕是撐不住。”
裴顔:“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