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是我殺的。”玄蕭道:“最早的是些修邪術傷人的,那些人都是千年前的,已經化塵碎完了,現在能看見骨頭的,是近百年我抓來的窮兇極惡罪該萬死之徒,還有些是沙匪馬賊自己跌落裡面的,還有一些盜墓尋寶的,尋常商隊根本不會走這地方。”
“你收集他們做什麼?”
玄蕭沒有說真實意圖,他笑了笑:“當然是殺惡人替天行道啊,這些惡人有些是官,欺壓百姓,朝廷放任不管,江湖畏而不治,有些是匪,還有各種各樣的壞人,老夫就将他們逮了練功。”
巫銘低頭,神目一開,腳下果然有陣法殘存。
巫銘沒說什麼,他知邪功與魔功最初不同,前者修煉最開始就是要以人的性命作祭,從最開始就算不得手上幹淨,因此所有修邪功着都該死,而後者則為天生,魔的力量不是誰生來就有的,修煉魔功根源正道修煉一樣,隻是功法不同,對錯與否在于修煉之人。
但很可惜千年前的玄蕭并不這麼想,那時他一意孤行地将修習邪道之人全部斬殺,不問緣由,也從不論善惡。
造化弄人,當年滅盡邪典之人,最後成了他厭惡的邪修。
千年前的桑倫幹幹淨淨,他修的魔功乃是李篪血脈中的的遺留,而後世衍生的邪功則變了質。
“玄蕭……我有時真的不明白,我為什麼下不去手殺你。”巫銘看着滿地骸骨,心中産生了深深的愧疚,自己與玄蕭發展到這一步,何嘗不是對族人的背叛。
玄蕭好像看出巫銘的心思:“不是你的錯,你沒有背叛任何人,都是天命。”他們二人之間的因果早就纏繞不清,再難分彼此了。
“……”巫銘無言,隻複雜的看了玄蕭一眼。
玄蕭拍了拍巫銘的肩,語氣溫柔:“我殺過三千三百五十五個無辜者,我既修邪道,天譴也必近了,待我做完最後的事,會給你全族一個交代。”這是他千年來殺的無辜之人的數,而他這一世尤其多,他都記得,他也将因自己而枉死的宋鹿升算了進去。
“我沒忘……”巫銘抿唇,神情有些複雜,理智告訴他必須要為族人報仇,但情感上他又猶豫不決:“你淩遲是三千三百五十四刀。”
聽到巫銘這句話,玄蕭心頭一顫,一陣酸楚從手腕沖向心口,血管隐隐作痛:“該還的終究是要還的,隻是我将我這顆腌臜的心給了你,你不嫌棄才好。”
巫銘覺着眼前的硬漢竟也會露出這般脆弱的神情,他擁住眼前人:“我的心也在你那裡。”他暗想着,等此間事了,等到他給族人報仇後,他也難說會随玄蕭去了。
“好……”玄蕭長呼出氣,走到殘劍跟前。
“那把劍怎麼辦?”巫銘認出它是滄瀾劍。
“此劍受邪氣侵蝕千年,陰煞之氣極重,往後若有生靈靠近,容易出事,老夫取回了。”玄蕭把它從石縫裡拔出,也不管它髒成什麼樣,直接收入了芥子。
滄瀾劍已成邪劍,它插在陣眼千年,此刻終于被拔除,大陣徹底失去了效力,白骨瞬息化作飛灰,好似從來就沒在這裡出現過。
“走吧,我們上去。”
“我們回營嗎?”
“暫不,現在回去不合适。”玄蕭回答。
“為何?”
“我雖與戚總兵同朝為官,又并肩作戰,但現在他是總兵,先前我召舊部組前鋒營,也是為了躲他,你沒發現嗎?”
巫銘搖了搖頭。
“一山不容二虎,軍中老将偏向我,而戚軍以及新将偏向他,軍隊中隐隐有了派系之分,長此以往站隊,軍心不穩,于北玄不利,統帥一個人就夠了。”
“那我們?”
“我要找機會回東都一趟,會試已經不能再推遲了。”
事實也的确如此,玄蕭與戚戎關系本就一般,隻算同僚,沒有太多的情分,現在回去分一把權更是徒生嫌隙于。十幾年前,玄蕭交了兵權後,北玄手握兵權的就隻有四位,曾經的徐總兵,現在的戚戎,以及守西境的甯遠侯,還有當初倒賣軍械,開城門給蠻子放行的楊總兵。
玄夏邊境上,與将士最為熟悉,守境最久的就是徐總兵,但他在兩年前因咎免職了。
再說戚戎那邊,這幾日他是碰上了硬茬,與先前的鷹師不同,巴圖可汗的虎師與烏蘭泰部的狼師更為兇猛,硬是将北玄軍這數月以來推進的陣地給奪了大半,他們是曾經一統大漠草原又差點拿下了靖朝的黃金家族後裔。
戚同澤疲憊地回到軍帳中,幾日前,第一道防線上兩個營的辎重糧草被毀,他被迫後撤,緊貼軍都關。
之後蠻子又設計圍殺神機營,搶了一堆火炮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