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遠在雍州的道垣便收到了玄蕭的消息,但來途并非逆命閣,從那之後,二人便有了後來的聯絡,直到太子來到玉栀。
巫銘在樂坊裡待了好幾天,隻覺得無聊,而玄蕭總喜歡替樂工上班。巫銘練劍回房休息時就碰見玄蕭拿了支筚篥混進隊伍裡去一道鼓吹,玩得不亦樂乎,後來那幾天更是将撥的敲的吹的拉的,隻要是他會的,一個都沒放過挨個玩了一遍。
玄蕭擅音律,擅彈撥尤擅梨琵琶。玄蕭聽着各樂器的律動便能按照其風格完美配合,隻可惜他不擅歌舞,不然巫銘也會去多看兩眼。
巫銘沒有賭博的嗜好,對那些娈童少女也沒有興趣,又不能到地面上去,怕碰上敵人的耳目,日日在石室裡練劍,與這兒的其他人格格不入,說起來,巫銘每天最快樂的時候應當是夜裡與玄蕭同寝時。
昨日他想了許久奕坊主的話,既然他已經對玄蕭那樣了,他也該負責到底,這樣沒名沒分的和人厮混終究是不好的,于是他向玄蕭表明了心意,玄蕭也如他想的一樣,欣然接受了。
是夜,二人唇齒相依,脂膏是淡淡的花香味,有了此物的滋潤果然暢通了不少。玄蕭眼神失焦,呼吸不受控制地随了對方的節奏,這是他嘗到的除了痛之外另一種入骨銷魂的滋味。
房門外的嘈雜之聲将床帷中的動靜盡數吞沒,被壓住的人不着寸縷,狼狽姿态叫人盡看了去。玄蕭膚色偏黑,眼尾的紅并不明顯,反觀巫銘,明明是處于主導地位,臉紅的卻比玄蕭厲害。
他們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可巫銘卻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玄叔叔……”
“嗯?”
“你沒有心跳。”
玄蕭愣了愣:“嗯……”
“你腿再挪挪,我要貼近一點,再讓我好好聽聽。”
“你……無恥……”
二人正在興頭上,房門卻被敲響,奕迢的聲音傳來:“國師,你的信,說是有急事。”巫銘停下動作不知所措,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玄蕭。
玄蕭尚未盡興,但還是推開巫銘就要穿衣裳,卻聽外面說:“國師你不會睡着了吧?這才什麼時辰?你不說話,我就拆了。”
“咳……”玄蕭咳出聲,門外道:“那我進來?”
玄蕭衣裳被巫銘扔在床下,此時穿是來不及了,玄蕭幹脆将被子拉到肩上,巫銘便乖乖躺到玄蕭身邊裝睡,縱是對方知道二人的關系,但被當場撞見也着實尴尬。
房門被推開,玄蕭聲音慵懶:“什麼事?”
房裡隻留有一支燃燒的蠟燭,光線很少昏暗,但奕坊主經營勾欄多年,一眼就看出房裡方才在做什麼,何況空氣中那些淡淡的雄性氣味還沒散去。
奕迢假裝什麼都沒發現,心裡卻已經癢得不行了,待會出去他也得找個人消解一番,他按耐住那些心思,将信筒遞給玄蕭後就逃一般地離開了,生怕自己再看到一點什麼被玄蕭給宰了。
經這事一攪,二人也沒了興緻,玄蕭穿上中衣,用掌風将桌邊的蠟燭點燃,又打開信筒【東都大亂,太子離京,現在雍州玉栀地界,宣帝不會再放過你,百姓已将你府門牆推倒。另外,上次你那兩位小友能耐不小,自個逃出大牢,跑到清雲坊了,還捅了個天大的簍子,速歸。】
玄蕭看完信,沉默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巫銘則直接怒了:“狗皇帝!愚不可及,此時動你簡直就是自毀長城!這些愚民!居然還高喊要将你處死,恩将仇報啊這是……”
玄蕭将杯裡的水喝完,正好對上巫銘生氣的眼睛:“我有點理解你天天罵人的心情了,換我也氣,有些人被人當刀使了還啥也不知道。”他看玄蕭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疑惑道:“你這是被氣傻了?”
玄蕭說:“衆口铄金,罪在背後攪動風雲之人,一日不将背後人鏟除,各種言論便不會休止,我等權力鬥争,明明暗暗,他們的手段就是借百姓來唇舌殺老夫,一眼就看得穿的局,有什麼好氣的?”
“老夫作惡掩不住,義舉何嘗不是,若老夫百年之後有幸叫人翻了案,最終被後人戳脊梁骨的隻有百姓,後人隻當權力之争是對弈,将自己帶入執棋者,以掌控者姿态對黔首指指點點,他們戕害我固然蠢得可恨,但也背不得這個鍋,頂多算幫兇,根源在于北玄之政,老夫抛出的誘餌,即是權。”反反複複在這世上活了一千四百多年的人,看待這世間事逐漸地忘記了自己,并非是不難過,而是已經習慣了。
“那我們怎麼辦?回去嗎?”
玄蕭想了想回答:“你回邊軍,先與我撇清關系,我得先去一趟颍都,冬至你我東都再見。”
巫銘自然不願意:“不,你現在是朝廷欽犯,這很危……”他脫口而出,直到快講那個險字說出口時才反應過來這話的荒唐。
玄蕭不由地心裡一暖:“你我走太近,你會有危險,從今往後你我明面上不可再親近,此别再見,你我便是‘死敵’。”
巫銘難過無比,卻是說:“你我本就是死敵。”
玄蕭聽了這句話,一時無言,巫銘也好像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合适的話,有些尴尬。
玄蕭打破沉默取下芥子,隻将圭臬留在身邊:“我此去兇險,我若為人所困,芥子留在身邊就會是天下的變數,你替我保管,來日再還我,他把芥子從手串變作一枚戒指遞給巫銘:“戴着,别弄丢了”。
被交托了芥子,巫銘内心一陣混亂,一時也說不出拒絕的理由,便收下芥子,他又将奕坊主給他的小儲物袋給了玄蕭,随後踏上了塞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