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昨晚怎麼不叫我!怎麼讓她睡床上!”
大清早,翡墨向謝瑧抱怨。
“你有傷,好些休息啦,就一晚。”謝瑧不在意。
“娘子……”
林逢春心情大好,上早課都積極了幾分。
去講堂途中,隔段路就有人值守巡邏。經過文廟前廣場,學子們圍在那邊看告示欄。
謝林二人湊過去,是警惕類似“飛狐”野獸的布告,昨夜有二人受傷,已設置夜禁,各學子小心,若有發現即刻通知範敬兒。
“真有飛狐這種野獸?”
“哈,誰知道。昨晚謝瑧和陸序的書童都被襲擊了,指不定真有……”
林逢春聽學子們的議論,悄悄附在謝瑧耳邊問:“真的假的有‘飛狐’?能抓到嗎?”
“我是胡謅的,現實裡不知道了。”
林逢春些微失望。
講堂門前,正碰到陸序一夥浩浩蕩蕩。
“謝瑧,昨晚可好?”陸序似笑非笑。
“比你好一點吧。”
陸序笑:“那就好。書院近來有什麼……飛狐?你小心。”
“多謝,陸公子也是。”謝瑧略一拱手,轉身入講堂。
她甫一落座,拿出書放到書案上,書案就輕輕歪斜,塌了下去。
“……”
同樣塌了的還有林逢春的書案。
周圍學子放聲哄笑。
她二人對望一眼,謝瑧攤攤手。
沈燦喊來書院僮仆,換了兩張新書案。
今日全是書院的固有夫子,穩妥順當。
鑒于昨天情形,袁文濟重講左傳隐公五年。
他邊講邊讓學生發言,見林逢春很專注,發言欲望強烈,欲讓她回答,又想到她之前的奇葩言論,略過兩次,方讓她一抒見解。
“隐公觀魚這段,公羊傳說為什麼史書要鄭重記下這件事,因為遠仍觀魚,須記下側面批評。谷梁傳說常事用視,非常事用觀,隐公為了魚這樣的卑小事去遠方,不是正事,所以用觀。左傳中記錄臧僖伯谏隐公的事迹,可見三家略有不同,但都對這件事持批判态度。”
大出袁文濟意料,她說出了合乎情理的話!
“臧僖伯勸谏隐公不要因小失大,隐公不聽,臧僖伯隻好稱病不從。從谥法講,僖為剛克,隐為其位不終。魯隐公不聽勸告,這樣的性格會為日後留下隐患。二人谥号的含義也能在觀魚之事中得到體現。”
袁文濟拍掌道:“解得通。你自己想出來的?”
“都是昨日王娘子講到的。我覺得很有道理。”
袁文濟撫須點頭,學子們竊竊私語。
謝瑧放下心,還真背得差不多——回頭看她,悄悄比個大拇指。
一堂課,林逢春洗刷了“輾轉反側”的刻闆印象,袁文濟幾次誇獎。
與之相伴的,是對于“女教席”的看法變化:連林逢春都能有此等進步,王娘子的課聽聽無妨。還有人覺得,王娘子是山長的親妹妹,之前舉動過激,細想沒必要,惹得山長不快怎麼辦?
…………
他們不再是鐵闆一塊。
“阿瑧,有些效果,但,遠遠未到請王娘子回來教課的地步。”
“是,慢慢來吧。”謝瑧琢磨。
“最煩的還是陸序那夥人,不敢正面對抗,躲着做手腳。雖然都不是大事,但很麻煩。”林逢春抱怨,“要我說,打服他們,落個清淨。”
“你要是想離開書院,可以考慮?”
林逢春癟嘴。
書院後廚,朱大娘笑眯眯地将二人迎進,将近期際遇說明。
“多虧了謝公子!誰曾想能翻十倍!”朱大娘拿出五兩金給她們,“我不敢全占了!”
謝瑧笑:“之後還要靠逢春呢,給她吧,我不用。”
林逢春眼睛放光,暗想世家子弟真有錢,以後打劫策略得改。
她沒有全收,拿了二兩金,心情已變得暢快:忍受些小打小鬧就是,演戲有什麼難的。
午間,林逢春與朱大娘大吵一架,揚言不再到後廚幫工,隻完成被罰的挑水任務。
朱大娘到許踔那哭了一陣,控訴林逢春兇悍,許踔兩邊調停,全院皆知。
當天晚上,書院裡飛出一種說法,異獸“飛狐”是王娘子講課之後出現的,這正是上天對女子進書院教書的警示。
這令原本松動的學子噤若寒蟬。
“阿瑧,怎麼辦?”林逢春問。
“子不語怪力亂神……”謝瑧扶額,“我原想借此加強警戒,省得再被無辜偷襲。難為他們想出這種說法。”
她苦笑:“我得想想。”
接下來她倆碰到膳堂椅腳壞了、學生服頭巾少了、衣服洗破了洞、飯菜裡有蟲等不一而論。
自然要找朱大娘問罪,但“失誤”罷了,二人也沒辦法,每次都悻悻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