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學子們多在膳堂吃早飯。
忽然一陣鑼響,有人邊跑邊疊聲喊:“抓住‘飛狐’啦!”
學子們紛紛朝外探看,彼此面面相觑,疑惑不解,在消息的引領下,往文廟前廣場去。
範敬兒昂首叉腰,站在告示欄旁。
人群越聚越多,除了學子夫子,書院裡的女工雜役也都過來湊新奇。
林逢春看到夏小滿頭綁褐帶,一手提鑼,一手使勁敲,在範敬兒的指揮下奮力呼喝,忍不住笑出聲。
“大家盡量都來!”範敬兒大聲喊。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道:“前幾天,書院裡有‘飛狐’出沒,傷了人,也伴随不少流言,搞得大家都過不安生,但現在大家可以放心了!我們加緊巡查檢視,終于在昨夜,抓住了所謂的‘飛狐’!”
他一揮手,夏小滿忙不疊提出一個大鐵籠子,裡面有什麼在撲騰。
範敬兒接過,高舉鐵籠,讓大家都看得清裡面的家夥。
衆人湊近,吓,是一隻大胖蝙蝠。
全身棕紅色皮毛,尖尖的耳朵,毛茸茸的腦袋,黑漆漆的眼珠,活像隻小狐狸,多了雙奇異的蝙蝠翅膀。
任誰都覺得它是“飛狐”了。
魏太恭擠到最前面看,蝙蝠用爪子攀住鐵絲柱,朝外龇開牙齒,發出怪異的聲音。
真不知道怎麼找到“替罪”蝙蝠的,全是胡說也能找到實物?
他有些佩服,忽然發現蝙蝠背後存在不協調的白色痕迹,撇點一撇橫?
“蝙蝠身上,有字?”他遲疑着問出口。
“啊?有字?”範敬兒奇怪,周圍聞聲嘩然,都湊近看。
“女、師?”蔣峻伯仔細辨别,“可是‘女師’二字?”
“女師……”沈燦揣摩,“啊!難道‘飛狐’并非是上天警示,而是上天懲罰?因不敬女師而懲罰?”
“山耀,你說得有幾分道理。”蔣峻伯摸摸下巴,“确實是那堂課之後發生的。”
“胡說八道。”陸序冷聲道,“好端端的蝙蝠,怎麼會有字?定然有人提前寫上。而且女師二字又能代表什麼?怎麼說都行。”
“是啊,怎麼說都行。”謝瑧開口,“可以是上天警示,也可以是上天懲罰。甚至整個‘飛狐’事件都可能是人為搞鬼。”
鄧摩女教她“借力打力”,蝙蝠是個幌子,全看對方如何應對:如果認為有字的蝙蝠是假的,那以此推之,先前的上天警示,也會是假的;如果咬定存在上天警示,那麼忽然出現出現的有字蝙蝠,更是傳達上天意旨,借“女師”二字讓女教席入講堂——蝙蝠背上的字紋已經處理,不會查出纰漏。
關鍵不是事件真假,而是要動搖大家對所謂警示的相信程度,攪混這池水。
當然,所有的前提是有一隻真正的、讓衆人信服的“飛狐”。
人們議論紛紛,各有看法。
“哦?那你覺得是誰搞鬼?”陸序走到她面前,身高的優勢使他具有壓迫感。
“我覺得,”她直視對方眼睛,“是那隻蝙蝠在搞鬼。”
陸序盯住她兩瞬,忽地笑:“好巧,我也這麼覺得。謝瑧,抓蝙蝠挺辛苦吧?”
“我不知道。”謝瑧以笑容回擊,“此言,陸公子抓過?”
陸序眉頭微蹙,死死盯住謝瑧。如果他的目光能化作箭,足可紮滿對方全身,但對方巍然不動,射出的箭被吸入無底深淵,未帶來絲毫損傷。
他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王混撥開人群,走到告示欄前:“好了諸位,近期因為‘飛狐’,攪得整日提心吊膽。現在好了,真相大白!不管它背後的花紋和流言如何,這隻‘飛狐’都不能再傷人了!”
他開懷道:“今天,大家都放松過吧。病了的傷了的,好好養身體。下午在講經台有一場公開的佛經故事,想聽的就去聽聽。”
山長下了定論,“飛狐”就是蝙蝠,衆人松口氣,臉上洋溢喜色。
本朝皇帝熱衷佛教,醉心研究佛經理論,不近女色,大力倡導素食。在他的努力和影響下,佛寺遍布,佛教鼎盛,男女老少不管信不信,都濡染知曉。
他雖未強制,女傭工們早得到消息,私下相約,一同去看。
白撿一日假期,講經也順利進行,謝瑧重重舒了一口氣,去講經台果然比去講堂的阻力要小。
林逢春見她眉頭舒展,忍不住漾起笑意。
鄧摩女在人群中困得直打呵欠,随意瞄一眼看到林逢春望着謝瑧神情溫柔,笑得缱绻。
她:?
這小兔崽子在做什麼?
她又想到昨夜在山裡鑽來鑽去逮蝙蝠,已經抓到一隻半大的蝙蝠,逢春嫌小,不夠符合“飛狐”的氣派,要再抓一隻大的。
她覺得有就好,沒必要折騰,春兒非不依,說要看上去更合理,這樣謝瑧發揮大家才會更相信。
鄧摩女暗自琢磨:謝瑧真是女子?莫不是春兒扯謊吧?
秉持關心後輩感情生活的原則,她決定再問問。
林逢春奇怪摩姨神神秘秘要做什麼。
她四處環顧,角落、偏僻、無人,難為摩姨找到個說話的好地方。
鄧摩女确信安全後,問:“逢春,你實話與我說,是不是對謝瑧那小子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