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不如你我一起将她擄回寨中,就不用呆在書院……”
“停停停!”夏小滿正色打斷,“林逢春,她是謝氏女,你擄她?!還從放鶴書院?你是嫌命長麼?你可是要會稽郡守帶兵剿匪,壞了總寨主一切的布局?”
“她雖是陳郡謝氏,但家中父兄早就過世,想來不是什麼大門戶……”
“陳郡謝氏。就這四個字還不夠?”夏小滿神情嚴肅,“縱然她家中人少,亦屬大族,彼此間交往緊密。如今謝氏最為出名的當為謝褒、謝袤二兄弟,一為左衛将軍,一為秘書監,尤其謝褒,雖是文臣出身亦領武職,前歲攻打北魏,他便領兵出征。謝褒極重家族聲譽,若是知道有族人被山匪擄走,顔面何在?定然上請發兵剿匪啊!”
“什麼謝包?如今士族,通通草包!前歲皇帝發兵二十萬,趁魏國内亂北伐,結果剛出境,就在彭城僵持,一直到魏軍援軍趕來,被殺得大敗,半點便宜沒占到。二十萬人,且戰且退,哈哈!就算官兵剿匪,盤龍嶺地勢險峻,且看誰剿誰!”
夏小滿搖頭苦笑:“逢春,何必惹麻煩上身?天下女子多的是,普遍女子你想劫誰我也不會攔!這個謝瑧有什麼好的?你就非要她?總寨主和摩娘子都在山陰,兄弟們也都有在外為生的。你遂了心意,好,我問你,若因此弟兄們有了損傷,你可擔待?”
林逢春慢慢垂下眼簾。
“總之,既然她不理你,就是沒戲,别想了!”夏小滿最後總結。
林逢春從夏小滿的屋子出來,失魂落魄地在路上走着,琢磨夏小滿說的話。
“喂,林逢春!”
背後傳來并不友善的聲音,她轉過身,是王媛姿和朱喜。
“把你的東西收回去!若再滋擾,我一定告訴阿耶娘親,将你逐出書院!”王媛姿擺出生氣的模樣,一揮手,朱喜将抱着的盒子遞給林逢春。
“什麼啊?!”林逢春莫名其妙,她掀開盒蓋,是盞鯉魚蓮花青瓷燈。
朱喜道:“林公子,不知你如何作想,還望勿再騷擾娘子。”
“我……不是我送的啊!”林逢春已知是誰幹的好事,倍感冤枉,“是蔣峻……”
“林逢春!你一個男人,敢做不敢當!真是丢人!”王媛姿鄙夷地瞪她一眼,轉身離去,朱喜也幾步跟上,丢下林逢春一人風中淩亂。
她抱着盒子,看看裡面的青瓷蓮花燈,惡狠狠地罵了一句蔣峻伯,立刻殺了過去。
沈燦在藏書苑,齋舍中隻有蔣峻伯在。林逢春将盒子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叉腰道:“蔣峻伯!你又做什麼好事?将我赢的青瓷燈送給王媛姿就罷了!怎麼她還說是我送的?!”
蔣峻伯也一臉茫然,翻看青瓷燈道:“王娘子怎麼不要這燈?我瞧她喜歡……”
“你以我的名義送的?”
“怎麼可能!”蔣峻伯急道,“我就把燈送過去了,沒留名字。”
林逢春驚訝:“你給她送東西,卻不留姓名,怎麼想的?”
“這……”蔣峻伯有些不好意思,“她可是王氏女,有如皓月,我為微末蟲孓,怎可高攀。”
“什麼玩意兒,嘴上這麼說,還不是又送東西,又怕我喜歡她。”
蔣峻伯嘿嘿笑:“我不過普通學子,她是山長女兒,不敢莽撞,但求青瓷燈博她一笑,便夠了。”
“哦~”林逢春想明白,“你怕她覺得你輕佻啊?”
蔣峻伯面色一紅:“她不認識我,直接送禮很是冒犯。肯定要給她留個好印象,後面若能自然而然地多見幾面,慢慢熟悉,就再好不過……”
“嘁,膽小鬼。”林逢春啧了一聲,“不對啊,既然沒留名字,她怎麼覺得是我送的?”
蔣峻伯被問住了,皺起臉陷入沉思。
…………
林逢春抱着青瓷燈回到小院,正屋已關緊門,從窗戶透出暖黃的燭光,兩道人影映在窗上,約莫能辨出謝瑧,但很快裡面拉起窗簾,什麼人影都看不到了。
她扁了扁嘴,徑回自己的東廂。
林逢春氣鼓鼓地将燈放到桌上,窗戶沒關,能看到緊閉的正屋,她愈發氣悶,重重地合上窗戶。
自從上次表露心意,謝瑧再沒和自己說過一句話,是像夏小滿說的沒戲,還是如蔣峻伯所言,對于世家女子,不可輕率冒犯,而該慢慢培養感情,等到時機成熟?
她想到夏小滿和自己同為山匪出身,自然喜歡直來直去,蔣峻伯雖為寒門,卻更了解士族習性,或許更應該信他?
林逢春長長地歎口氣,明明自己也是女子,卻在猜測女子心意上毫無頭緒。
喜歡人真是自尋煩惱。
她的目光不小心停在青瓷燈上,這燈也是凄慘,蔣峻伯堅決不要,好說歹說勸她拿回。
盯着看一會兒,電光火石間,她發現了答案。
夏小滿和蔣峻伯都是男人,可王媛姿是女子啊!而且是和陳郡謝氏并稱的琅琊王氏!
同是送禮物,謝瑧收下了桃木梳,但王媛姿卻強烈反感,區别就在于前期的相處,可見感情基礎不同,結果也不一樣!說起來女子喜歡女子,确實很少聽聞……自己之前也從未想到過。
林逢春愈思量愈合理,還是蔣峻伯說得對,心急會得到相反結果,該給謝瑧時間慢慢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