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中采藥時久,日光毒辣,大家都疲累不已,範敬兒尋了塊平整空地,讓在樹蔭下休息。
衆人紛紛拿出攜帶的水壺幹糧,解渴充饑,林逢春也不例外,啃着朱大娘準備的幹餅,悠閑地倚靠着粗糙樹幹。
所需采集的鴨跖草、白芨、天麻、七星藤等俱已收獲不少,剩下的時間便可稍加寬裕從容。
鳥叫蟬鳴,蔭涼下偶有徐風,日暖風和,催生困意,連範敬兒都坐在石塊上打起了瞌睡。
林逢春心裡懶洋洋的,靠在樹邊閉眼小憩。
她很快進入夢鄉,青山綠樹間,沒有采藥隊伍,隻有一個極像謝瑧的身影,瞧不真切面容,但能感受到掌心對方的溫度。
她飄飄然,可脖間的黏膩喚醒了她身體的本能。
無意識的一瞬間,她伸手扼住脖間滑膩的物什,睜開眼,一顆黑色橢圓扁頭正朝自己吐信子。
林逢春定了定神,是一條小烏梢蛇,長約一米,黑豆似的眼睛不停轉動。
烏梢蛇喜暖惡寒,溫度變高就會出蟄活動,它們反應敏捷,性情溫順,一般毒性不強,通常情況下遇人會主動逃跑。
她想,許是這條無辜小蛇路過自己,不幸被抓。
林逢春捏住小蛇七寸,同情地朝它搖搖頭,條條大路偏選一條撞閻王,認命吧。
她提溜起小蛇,一徑跑向範敬兒,向他炫耀戰利品。
範敬兒被她拍醒,睜開眼猶自迷瞪,随即被距自己兩寸遠的黑蛇頭吓得神智清明。
“好小子,上山五次不一定能碰見一條,叫你撞上了!”範敬兒看清後啧啧稱贊,迅即取來蛇簍,将倒黴小蛇送了進去。
“此處草樹叢生,溫暖潮濕,或許還有别的蛇。”他感奮道。
林逢春聽了,與範敬兒一同分頭查探。
他們輕手輕腳,怕驚動更多人引起騷動,反把蛇吓跑。
林逢春認真環顧,未見到蛇的蹤迹,直到她靠近王媛姿。
王媛姿倚着樹根阖目小憩,頭頂上黑色細長身軀盤着樹幹,嘶嘶地向下遊。
林逢春目測這條比方才那條更大,頭翻了一倍,體長得有兩米。
她放慢腳步,更加小心地靠近,在蛇頭靠近王媛姿右臉的時候快速出手,一擊必中!
“啪!”
林逢春未來得及為成功捉蛇高興,先感到自己臉上火辣辣一片疼。
“無賴!你做什麼!”王媛姿高聲驚叫,采藥的護衛們紛紛彈起圍過來。
林逢春看見對方眼中驚懼加深,她承認,自己此時委實和王媛姿距離近了點,但這都是為了抓蛇!
她些微發懵,轉頭與蛇目相對:“是蛇……”
“啊——”王媛姿同步看到頭側的黑蛇,發出更加撕心裂肺的喊叫,驚慌之餘又甩出一巴掌。
林逢春來不及躲閃,結實地再挨一下,腦袋被扇得嗡嗡作響。
謝瑧和嫂嫂在諸衍縣市漫步,因要翡墨靜思己過,故未帶她,隻有謝伯陪同。
諸衍縣遠不及吳郡郡治吳縣繁華,她想了想,先去欄台寺。
吳縣佛寺昌盛,但欄台寺大雄寶殿内一座小金身佛像還是讓劉暢妃驚呼出聲。這是一尊無量壽佛立像,佛首高挽發髻,面容豐潤,眉心鑲嵌一枚玫瑰紅石,背罩佛光,邊緣有火焰紋,右手曲臂上伸呈施無畏,左手下垂呈與願印,底座為三重仰蓮,高約一尺,雕刻精美,并且純金打造,綴以玉髓光珠。
謝瑧之前沒見過,有僧人一直侍立佛像旁,她問過方知,這是諸衍縣令魏傿在欄台寺認捐供奉的佛像,前陣子廟會人多手雜,故未放出。
“金佛身,金底座……須眉清晰,手臂自然,宛然如生,什麼樣的大師匠能造出這樣一尊佛像?”劉暢妃低聲慨歎。
謝瑧瞧金尊佛像在大雄寶殿中,與身後高大佛像同享香客絡繹不絕的虔誠跪拜,心下感到一絲怪異,認捐佛像積累功德無可厚非,但魏傿一縣縣令,已是萬民父母官,何必将佛像置于此處分享寺廟香火,而且這一尊金佛工藝精巧,所費不赀,魏縣令出手真是豪綽。
逛過園林,出了欄台寺,謝瑧帶他們去惠風居用午膳,準備付錢時,劉暢妃見她摳出一串銅錢,笑問:“瑧兒,不是帶了二百金出門嗎?怎麼用上銅錢?”
“來的路上花費不少,後來進了書院,束脩、住宿金,還請同窗吃過一頓,生活雜用,剩不多了。”她實在不能開口說被林逢春劫去一百金,以及自己靠賣字補貼掙錢。
劉暢妃沉吟:“出門在外,開銷大正常,書院中各家士族,亦不能堕了謝氏顔面。三百金應是不夠,再多給你一百金罷。”
謝瑧忙道:“嫂嫂,五百金已經不是小數目,再多一百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