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瑧雖為陳郡謝氏,但父兄早亡,無人為官,少了一大支撐,全靠母嫂經營莊園田舍。
劉暢妃笑:“你未經手家中産業,放心,家裡夠用,婆母叮囑,在外定要手中有錢。”
謝瑧心裡一熱,想到母親舐犢愛深,回:“好。嫂嫂,等到冬假,我就回家。”
逛至市集,謝瑧記得廟會時任盆兒支了木作攤,有很多精巧的小玩意兒,再想尋沒尋到,連一向在街市背筐賣花的任筐兒,也不見蹤影。
她有些遺憾,領着嫂嫂随處遊覽。
一日時間,夏小滿于諸衍縣市穿梭,林逢春所要尋的二駕馬車并不多見,定屬豪門大族。況且馬車強行通過多寶橋時,在場者衆,他稍微去酒館茶樓打聽,就有知情人說那輛馬車屬于魏氏,車夫是魏宅蒼頭孫麻。
不等他問,知情人接着歎息:“誰不知道那輛馬車是魏宅的?可知道又能如何?溺死五人,沒一戶人家敢去讨公道。人命不值錢啊,死就死了吧,别給活人惹禍事。”
夏小滿奇怪:“魏氏固然是會稽大族,但馬車沖撞導緻死傷,如此明白,縣官也不管的嗎?”
“嗐,郎君不知,諸衍縣令便姓魏嗎?”
夏小滿聞言了然,縣官屬于魏氏,自然袒護不會深究,百姓去尋反會觸黴頭,唯有咽下冤屈。如今官員,大多貪婪殘忍,山寨因此得益,人員不斷壯大。
為了應付林逢春,他進一步探查,确信車夫孫麻出入魏宅,方回書院複命。
日落西山,倦鳥歸林,夏小滿想到這麼便宜就換掉上山采藥的勞苦差事,心情大好,哼起小曲兒,往後廚林逢春住處去。
他經過舒嘯坡,忽聽得嗚咽哭聲,循聲找去,見到一個頭紮青巾、短衣褶褲的小郎君躲在一棵桂樹後哭泣。
桂樹枝葉繁茂,但樹幹不粗,根本遮不住一人身形。
夏小滿瞧他衣飾,該是哪家公子的奴仆,聽他哭得凄慘,心生同情,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小兄弟,何事痛哭?”
哭泣的小郎君在這一拍之下遽然受驚,猛然轉身,後仰倒地:“誰!”
夏小滿見他驚慌得仿佛自己比鬼還可怖,笑道:“我是書院護衛夏小滿,被你的哭聲引來的。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兒哭?”
“我……我家公子不要我了……”小郎君眼眶蓄淚,說着又滾下淚珠。
夏小滿瞧他才十五六歲,眉清目秀,滿臉淚痕,好心安慰道:“公子哥兒沒一個好東西,就會欺負人,不要管他!若他能真放了你才好呢!”心下覺得他有些面熟。
“住嘴!”小郎君抹開眼淚,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誰許你這麼罵我家公子!”
夏小滿驚奇:“貴族公子慣會打罵奴仆,玩弄取樂,我為你抱不平,你還護着主子?!”
小郎君厲色道:“我不管别人!我家公子就是世上最好!你都不曉得我家公子品性,憑什麼這麼說她!”
夏小滿氣笑道:“你這小郎不知好歹!做奴才久了,改不了狗性!”
“若能一輩子守在公子身邊,做狗有什麼不好!可惜不是!”小郎君叫道。
夏小滿目瞪口呆:“瘋了,真是瘋了!”
與此同時,書院醫舍。
林逢春用冰袋敷着自己高高腫起的半張臉,臉上的麻木疼痛終于有所緩解。
王媛姿看着柔弱,手勁怎麼這麼大!被打片刻後,臉就腫起來了,耳中依然嗡嗡。據範武師說,能看到臉上一個清晰的五指巴掌印!
因生出變故,範敬兒立刻安排人先送她和受了驚吓的王媛姿下山。
罪魁禍首王媛姿已經緩過神,在醫舍中來回搗弄,此刻遞過一小壺青黑碎爛的草藥:“敷上能消腫。”
“呵呵,免了。”林逢春無動于衷,“誰曉得你這裡面放了什麼毒藥,敷了會不會爛臉。”
“你——!”
“我還是等謝夫人回來吧。”
“阿娘來了也是一樣的藥!”
“那也比你可信!上次我沒病你都要害我,現在真受傷了你豈不要加倍劑量!”
王媛姿怒道:“林逢春,你自己小人!活該被打!”
林逢春氣得跳起來,可惜臉痛,又“诶呦”着坐下:“王媛姿,我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沒計較。你倒好,打人不算還倒打一耙!别以為你是山長女兒就了不起!現在我耳朵裡還有怪聲,敢不敢去找山長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