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見是個面生的小厮,說話十分乖巧,不疑有它,回:“世子讓我送給新娘子換上。”下一瞬,她就被打暈了。
林逢春妥善處理好婢女,看着木盤上的素紗襌衣,計上心頭。她換上婢女的衣服,端起衣盤,朝閣樓走去。
門口護衛攔住她,問做什麼,她将頭垂得很低,膽怯回是世子讓送來,請娘子換上。護衛仔細翻查,沒有異樣,就讓她進去。
房門重新阖上,隔絕外面的一切。香煙袅袅繞珠簾,簾後人影綽約,不在天邊,就在眼前。
林逢春深呼吸穩住心神,走進簾内,水綠身影站在窗前。
她從上而下仔細端量——第一次見謝瑧着女裝,方才在大殿未能細看,實在可惜。
謝瑧聽到動靜,遽然回首,見是她,彎唇笑道:“逢春。”
林逢春心髒驟停,她在剛剛那一瞬見到萬年雪山融化,千古江水倒流,四季流轉,滄海桑田,換了人間。為何冬日鳴雷,百花競放,原來回眸一笑,能叫枯木逢春,隻此一眼死也甘願。
謝瑧見她呆住不動,伸手在她面前晃:“逢春?怎麼了?”
林逢春無意識地捉住她的手,看着珍珠耳環綴在她脖間,一搖一蕩,呐呐道:“阿瑧,你真美。”
謝瑧知她又癡了,連忙抽回手,背過身羞道:“哪、哪有。”又問,“有沒有找到王媛姿?”
林逢春回過神,将之前的事全部告知。
“她平安就好。我們得趕緊脫身。等蕭智獻反應過來,就插翅難飛了。”
林逢春已有計劃,與她說出,又關心道:“阿瑧,你真的不要命了!幹嘛自己扮女裝闖進來?那蕭智獻着實可惡,若一個不好,該怎麼辦?”
謝瑧道:“書院裡不是有騎射課麼?我自覺身體強健不少,你看蕭智獻腳步虛浮,弱不禁風,我還是有一搏之力。”
“陸序不是說會制造混亂麼?混亂在哪?還不是得靠自己……”林逢春不滿道,“阿瑧,你照我說的做,咱們後山見。”說着脫下自己身上的婢女服,與她交換。
謝瑧換着衣服,冷不丁道:“逢春,之前是我不對,不該随便懷疑你。”
“哦~謝娘子記得就好~”林逢春促狹笑,“你可欠我這一遭。”
謝瑧臉頰微紅,不再回話。為隐蔽身形,她特地将鞋底墊高,又問:“你不和我一起麼?為何要多留房中一陣?澆油放火……我能行嗎……”
“你膽子這麼大,難不倒你。”林逢春眸光一轉,“蕭智獻輕薄于你,你能忍我可忍不了!反正都會亂,當然越亂越好!”她拎起素紗襌衣,皺眉罵,“都送什麼亂七八糟的衣服,死淫賊!”
謝瑧聽她是為了自己,又想蕭智獻可惡,便不多言。臨行前,她猛然察覺不妥:“逢春,我們不能再去後山。”
“為什麼?”林逢春在房内一陣翻找,終于湊成一套便于行動的衣服。
“王媛姿和庫房的女子們都是從後山走,現在蕭智獻他們發現她們逃了,必然能查到後山,到時候我們就會自投落網。既然生亂,我們可以從别的地方走。”
婢女從房内出來,拿着空空的衣盤,依舊将頭垂得很低,護衛簡單查看放她走了。
過不多久,蕭智獻匆匆趕到門口,問:“小娘子還在吧?”
房内傳來女子嬌聲“郎君~你可來了~”
蕭智獻放下心,總算這個還在。他猴急地獨自進去:“小娘子~等急了吧?”
護衛們留在門外互相看看,露出猥瑣的笑容。
“诶喲!诶喲!”房内傳出兩聲慘叫,護衛們驚疑不定,不遠處又竄起幾道火光。
“不好了!失火了!快來救火啊!”人們嘈亂的聲音四起,整個别館一團亂。
等到護衛們鼓起勇氣沖進房内向世子禀報情況,卻見到他被扒光上衣,三環五扣綁得結結實實,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而窗戶大開,風吹得房内亂糟,不見女子身影。
謝瑧和林逢春從西邊的圍牆翻了出去,疾行數裡,還能遠遠望見别館火光沖天。
林逢春咋舌:“阿瑧,你下手可真夠狠。”
“不是你說,要越亂越好嗎?”謝瑧咯咯笑。
二人翻牆穿梭野徑,彼此面容衣服都很狼狽,然而此刻相對狂笑,十分暢快。
月光樹影下,謝瑧望着林逢春的笑靥,心想不好,那種異樣感情又無法抑制地彌漫,叫自己挪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