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瑧身體僵硬,腦中突兀浮現出自己在古書庫撞見的香豔一幕。她的喉嚨不自主地蠕動,耳邊傳來心跳聲——林逢春想要……?
她的思緒一團紛亂,可腰間對方的手掌有力且溫熱,脖間落下的一吻輕柔又迫切。加重的呼吸纏繞在耳畔,她如此直接地感受到林逢春的欲望。
謝瑧腦中閃現許多畫面——病中守候在屏風後的身影,突然說喜歡自己時眸中的歡喜,去浦雲山時唇邊的吹葉,逃出别館時高懸的明月……無數畫面重疊,她忽然感到悲傷。
自己喜歡的人會這樣做,抑或早知她是這樣的人,仍無法控制地喜歡。
面對自己最為厭惡的逼迫,她竟有一瞬,想要伸出手,同樣将對方擁入懷中。灼燙、搖擺的心意,不敢面對、拼命逃避的惡果,掙脫所有雜念,不顧一切,跳進這個無人知曉的夜晚一同沉淪。
……但那隻是一瞬。
濕熱的情欲撲向冷峻的僵直。
“阿瑧……”
謝瑧聽到林逢春的呢喃,瘋狂中溫柔缱绻,或許她意識到自己的抗拒,想讓自己稍微軟化。
“林逢春。”謝瑧悲哀地閉上眼,盡力不讓自己的聲音發顫,“别讓我恨你。”一滴淚從臉頰滑落。
腰間動作驟停,這個夜晚更顯阒寂,山洞外幾聲蟋蟀鳴叫送進涼意。
林逢春靜靜地擁抱她,良久才從心底發出一聲荒涼的歎息:“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占上風,卻在這時感到狼狽不堪,無法更進一步?為什麼懷中人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為什麼喜歡,卻得不到回應?
林逢春知道答案。她頹然松開手,避開與謝娘子目光交觸,背對着慢慢走向洞口:“出了這兒,向東走兩裡路,就是大道,向高處順着走,碰到人問路,能回到書院。”
山洞内火堆燃燒,不時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溫暖的橘光籠罩二人。
謝瑧望着她,不自覺拳頭緊握,掐得自己生疼,終究沒再說一句話。身影在洞口停了片刻,漸漸它與火堆、洞穴都變得模糊,再一眨眼,身影消失不見。
洞外一聲呼哨,不久馬蹄嗒嗒,窸窣聽不清的人語混雜馬叫咴咴,“駕”的一聲,馬兒歡快嘶鳴,撒開蹄子奔騰遠去。
山洞内外,恢複盤古開天辟地之前的寥寂。
謝瑧抱腿蹲下,頭埋進膝窩,身體發抖。
夜好冷啊,她想。
夏小滿好不容易勸得翡墨先睡,自己坐在一旁烤火發呆。他本該将翡墨一同劫回澗石寨——但自己又不是林逢春的手下!純屬好心幫忙,憑什麼受她指使!
所以他面對可憐兮兮的小娘子一個不忍心,嘴比腦子快,說自己好意救了她。翡墨沒有懷疑,千恩萬謝,又哭求去救自家公子,弄得他飄飄然,現在才頭疼如何收場。
一聲熟悉的哨聲,他扭過頭看到不遠處樹林一個人和一匹馬。
“啊?你不是帶着謝瑧回去了嗎?”夏小滿問。
林逢春搖搖頭,精神恹恹:“我放她走了。翡墨也放了吧。”
夏小滿狂喜,差點原地歡呼,但忍住了:“哦,我閑得很,順便送她回去。”
“随你。”
交代清楚,她上馬要走。
“回寨子?”夏小滿多問一句。
“嗯。你可以回摩姨那兒了。”她說罷驅馬離去。
夏小滿樂滋滋的,回頭看翡墨仍熟睡,心想,這才對嘛,皆大歡喜!
翡墨在義士夏小滿的幫助下,逃離匪徒魔爪。二人為了救出謝瑧,四處找尋,竟在山路大道上碰上形容落魄的謝瑧,她說自己想辦法從匪徒身邊逃出來,主仆二人相擁而泣。義士夏小滿便一路護送她們回到放鶴書院。
主仆二人外出一夜未歸,許主事報與山長,王混連忙派範敬兒帶人四處找,又向諸衍縣衙報了失蹤。至晚間,三人突然現身山門,俱走得疲累,門仆急告訴王混,他趕緊迎人進去,問發生何事。
聽完遭遇,他大為驚訝,諸衍縣浦雲山,竟出現綁匪!
他知道匪盜猖獗,交甯縣靠近盤龍嶺,常被山匪侵擾,但波及範圍有限,諸衍向來和平,未曾聽說匪徒出沒。
王混擔憂喟歎,天下情勢一年比一年糟糕啊。
謝瑧萎靡不振,沒有多餘心力應付,隻說想休息。王混當她因為被匪徒綁架,一路艱難,忙讓她回去歇息,給了幾天假,叫她不用擔心上課的事。
王混想了想,親自去縣衙,将此事告訴縣令。諸衍縣出現盜匪,必須加強警戒巡邏。
夏小滿因救人“義舉”,被書院獎勵了二兩金。
謝瑧便将自己關在房中,誰來都不見。
及至一日,王媛姿登門,翡墨以為照舊不見,謝瑧卻擺擺手,讓她進來。
“謝公子,娘讓我來看看你。”王媛姿由朱喜陪着,“你現在精神好些麼?可有心悸心慌的症狀?夜晚可能安眠?這兒有一瓶清心丸,你可以試試……”
謝瑧聽她說完,微笑道:“多謝夫人挂懷,夜間還有些心驚……王娘子,我有話想和你單獨說。”說着,朝翡墨眼神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