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逢春沁出歡喜,她願意相信自己。
“可魏傿,信不得。你應該讓我走的。”
“逢春,一走你就會徹底成為殺害史康的兇手。既未殺人,何必白擔殺人犯的罪名?”
“可我的身份……一旦被發現,就是死路一條。”她歎口氣,“阿瑧,我們不能耗在這兒,殺出去,他們奈何不了我。”
“可是那樣,你叛出書院,再不能回來。”
“誰稀罕。我是山匪,本來就有很多罪名。”林逢春忽的靠近,扯住謝娘子手臂,“阿瑧,天地廣闊,哪裡都可以容身,為什麼非要在書院?你随我回寨子,誰也管不了。”
謝瑧沉默少頃,推開她的手:“逢春,我不會做山林間的賊寇。”
林逢春心中一頓,重新抱腿倚到牆邊。她想起與三姑長談時的告誡,看來謝瑧真的介意自己的山匪身份。她信自己,可依舊厭恨山匪,若換成别人,恐怕會立刻送官。
“明日審理,如果認定我殺人,我不會等死。”她胸口一股濁氣,消散不出,悶悶道。
謝瑧凝眉沉思,終道一聲“好”,接着問她到放鶴軒的經曆,問完後,一路思索往小院走。
以魏縣令的作風,書院的人命案子需要兇手,他不會輕易放過逢春。而林逢春收到的字條被縣丞收去,現場屍體都不許旁人靠近,如果等縣衙判決,大概率定罪。她對查案一竅不通,更沒有接觸過兇案,雖暫時穩住逢春,可怎麼證明清白?
若逢春叛出書院,落個聲名狼藉,官兵追捕,肯定會發現她的身份有疑。山水迢遙,再難相見。種種後果,不能細想。
她現在最需要時間,偏偏不剩多少時間。
“謝瑧!”
突然被人叫住,她轉過頭,發現是王媛姿。
“王小娘子,何事?”
王媛姿不與她廢話,拉起胳膊就走:“我們商量一下,怎麼救逢春!”
醫舍内三人交流完消息後,王媛姿先問:“娘,我們該怎麼辦?逢春肯定不會害人。她又是女子,若真被定罪……”
謝瑧望向謝芝蘭,她沒想到夫人會這樣關心逢春。
“我與郎君商量過,他的意思,交由官府公正處理。”
“不行。”謝瑧搖頭,“逢春早和魏氏結怨。這次設計陷害,我怕也是……”
“所以,仍由縣令裁斷,可我們不能幹等着。”謝芝蘭思忖道,“隻要能證明不是她殺人,找出别人陷害的證據……或是人死時,她在别處,不可能殺人。”
王媛姿煩惱道:“可我們沒法知道人是什麼時候被殺,現在字條也在縣丞手裡。”
謝芝蘭凝眉:“我似乎在哪裡看過,人死後身上會出現紫紅色斑痕,可以用來推斷時間。”
兩位小娘子聽到俱是一喜,催她回憶。謝夫人翻箱倒櫃,從角落抽出一本《黃帝内經補》,裡面存着一部“屍格篇”。
三人圍坐研讀,良久,謝瑧感慨:“原來從屍體身上可以看出這麼多信息。”
王媛姿道:“這些縣衙令史應該都會驗吧?我們知道有什麼用?”
是夜,三人商量出幾條可行的方法。王媛姿去尋蔣峻伯,讓他發動學子,找人證明史康和林逢春二人的行蹤,同時找出史康的字迹。
陸序得知寒門學子群情踴躍,向魏太恭道:“太恭兄,你說那林逢春真心腸歹毒,對同窗下毒手?”
魏太恭冷笑回:“他被當場抓住,自是真兇。賤人們再怎麼折騰,難道能讓死人說話?明天,就知真相了。”
夜幕深沉時,衙役們都困倦疲乏,謝芝蘭代表書院,拿出酒菜,慰勞縣衙一衆人。三個人扮做院中仆役,趁着空檔,鬼鬼祟祟往放鶴軒去。
翡墨被迫上了這條賊船,守在門口望風。謝瑧在前,王媛姿彎腰綴在她身後,借着月光,小心翼翼貼着牆角往裡走,生怕驚動白鶴。
此處既是案發現場,也存放着屍體。
一路穿行到内院,二人亮起火燭,王媛姿根據母親的描述尋找停屍房。風吹過,燭光閃了閃,王媛姿吓得抱緊身邊人:“鬼啊!”
謝瑧被她的舉動吓了一跳,也反摟住她胳膊:“哪兒?!哪兒有鬼?!”
二人抱頭哆嗦一陣,王媛姿顫聲道:“沒、沒、可能我看錯了……”
謝瑧緩過神,結巴道:“夫、夫人說,世、世上沒有鬼……我、我們不能、不能自己吓自己。”
“娘、娘就會、會說空話,”王媛姿幾乎要哭出來,“她怎、怎麼不、不自己來……”
謝瑧安慰地拍拍她的背:“夫人頂多争取半個多時辰,我、我們得趕快。”
王媛姿聽了輕“唔”一聲,緊扯她的衣袖繼續往前進,終于摸到停屍房。
推開道門縫,一股臭氣從裡邊撲面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