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瘋傳,而從住處到鳴鶴堂,從鳴鶴堂到膳堂,謝瑧更有專人保護,俨然防備陸序。
這兩個專人,一名木冬,一名麥冬,皆有一身好功夫,是張夫人精心挑選出的忠仆,沿途護送,特命他們留在諸衍,保護好謝瑧的人身安全。
他們得自家娘子請求,聽聞書院中有人可能對娘子不利,二話不說就做起了護從,保護得密不透風。
這番架勢扯出來,不管流言幾分真假,陸序确乎無法再接近謝瑧。
但他對于流言不屑一詞,沒有明面的表示,自搖着羽扇悠然度日,倒是陸豹為此和旁人幹了幾場架,說再空口造謠定要他們付出代價。
護衛周嚴,隔開了陸序,也隔開了其他人,林逢春隻好暫不與她常接觸。
過了三四日,名醫甄述言受邀來到書院,居于延賓院,與謝夫人談論醫道,借閱書院中收藏的醫書,順道為周醴看腿。
林逢春便更關注三姑的情況,作為“女兒”侍奉她左右。
待甄述言細細看過周醴的腿,林逢春上前關心問:“甄名醫,我娘的腿,能有機會治好嗎?”
甄述言華發長須,捋着胡子回:“此傷積年累月,最初未得及時醫治,落下殘疾,到了今日,尋常辦法,無法治好。”
林逢春聞言一喜:“這麼說,您有特别的辦法?”
甄述言低歎一聲:“也談不上,雖有一法,但于病人來講十分痛苦——便是将昔日傷處,打斷重接。”
林逢春倒吸一口涼氣。
“此法兇險,治好腿的概率十中隻一,甚至有可能比現在更糟。得看病人自己的意思。”
林逢春一時沉默,聽到周醴平靜道:“甄名醫,勞你為我醫治,既如此,我早就習慣現在的生活,還是不要折騰。”
旁邊的謝芝蘭無話可說,帶着女兒出去了。
周醴的腿多半不能治愈,林逢春有些難過,想去和謝瑧說話,又想到她之前的囑咐,心中悶悶的,在書院中閑晃,撞見王媛姿。
王小娘子見她不開心,安慰道:“逢春,甄名醫的診斷可信,你娘的腿……終究要依你娘的意思。”
這種時候,能有一個朋友來安慰,林逢春心頭稍暖,低頭歎道:“我有心理準備,卻存萬分之一的希冀,想着娘若能治好腿,那該多好……可惜。
“随着年紀增長,人的恢複能力不如年輕時,選擇保守休養也很恰當——甄名醫會開些藥,至少減輕你娘的雙腿疼痛。”
“嗯。”林逢春黯然颔首。
那廂謝芝蘭亦心中煩悶,獨自坐在迎賓院旁的嘉賓亭中,望着水中波瀾打碎的月影。
過了許久,她聽到椅輪聲,知是她來了。
“芝蘭,我早料到結果,這一趟隻是為了春兒。”
“你告訴我實話,你的腿是怎麼傷的。”
“不留神摔下山崖。”
“可是,甄名醫告訴我,是棍棒捶擊所緻。”謝芝蘭的聲音夾雜一絲顫抖,“你的腿,是被打斷的。”
周醴沉默片刻,道:“我安葬好父親,欲四處行醫,結果遇上盜匪。”
謝芝蘭一聲輕歎:“醴娘,你什麼時候願意和我說真話?你為逢春和謝瑧來這一趟,又對謝家成見很深,當年,是不是……”
“難道當年是你家人指使,你就會掘開你耶娘的墓,替我報仇?還是要和王混和離,了斷舊怨?”周醴情緒無甚波動,“實話告訴你,與他們無關,是我累了。”
謝芝蘭垂眸無言,随即聽到椅輪轉動,她走了。
林逢春與王媛姿聊了一陣,心情舒暢許多,回到自己住處,竟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聯絡哨聲,緊接着一人翻進院落,夏小滿推門而入。
他先拎起一壺水灌下肚,喘了幾口氣,方道:“總算趕在他們前面。”
林逢春奇怪:“你不是去找任筐兒了?這麼快就有消息了?”
夏小滿擦了一把臉:“我還沒到吳興縣,就碰見了她,所以趕緊來告訴你——她和蕭智獻一起,好像要來諸衍!”
“什麼!”
這消息屬實,次日,王混收到消息,那混賬世子蕭智獻,又往書院而來,還帶了大隊人馬,不知意欲何為。山長一家關起門來計議,仍像上次那般,謝夫人帶着王媛姿避避風頭,由王混靜觀其變。
然而這次并不順利,因為縣衙忽然派出幾隊衙役,守住了書院和下山的各個出入口,名義上說世子将駕臨放鶴書院,為保證安全,所以加強巡邏警戒,誰都知道,這是要防人離開。
變故打亂計劃——蕭世子有備而來。
山長夫婦為此愁眉不展,王媛姿見到父母愁容,又想到那個陰魂不散的色鬼世子,心極憤恨,每日無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