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春三月,微風和煦。
路上行人不多,街道兩邊的茶肆倒是坐滿了人。不過大家并未吃茶,而是讨論近日發生的趣事。沸沸揚揚的聲音充斥着茶肆,尤其是靠窗那桌客人,三四個青年男子的音量愈來愈高。
“聖上真是窩囊廢!都打赢了,居然還賠錢!”
“你小點聲吧!人這麼多!你是不是想死!”
“他奶奶的,老子就說了怎麼着的。賠那麼多錢,給那老婆子送終嗎?”
“哎呀沒事,反正我們錢多!”
“都打了二十多年,還沒打夠?你要是想打就去上戰場啊!”
顧影仔細聽,發覺他們在讨論當前的政治。她久居不出,于政事不甚了解,聽這幾個男子說,大緻知曉發生何事,聖上與蕭太後簽訂合約止戰。不過她再不了解,也知此事是在一月發生的,這都兩個月了,還在讨論。
她向窗棂處瞥了一眼,發現幾人越說越激烈,唾沫星子簡直要飛出來,那架勢,恨不得上戰場厮殺。
顧影看了眼手中的茶杯,她一口還未喝,隻得默默放下,身子換了個方向,背對着幾人。
面前坐着幾位女子,也在讨論着什麼。顧影還未仔細聽,“顧家”二字便豁然入耳。
“顧家真是可惜啊,留下個癡兒,能守得住什麼。”
“最可惜的是沈二娘,多好的年紀……誰能知道顧家郎君都是短命鬼呢。”
“說起來,顧小娘子今年也不小了,若是她爹娘還在,也該給她說親了。”
“是啊,顧大郎與沈二娘樣貌絕佳,顧小娘子容貌也定然不差。”
“容貌好有什麼用,傻子一個,也不能看着傻子過一輩子。”
這時,顧影背後那幾個青年男子也摻和起來。
“顧家有錢啊,顧家男人死的早,留下一大筆财産。誰要是娶了顧小娘子,那不知多大的福氣。”
“娶顧小娘子為妻,就能繼承顧家财産。這麼多錢,聰明漂亮的小妾我能搞二十個!”
“得了吧你,顧小娘子的家産都給她那群親戚搬空了。有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還能輪得到你,做夢吧!再說了,你姓顧嗎?”
前面女子道:“阿妹,聽到這些男的說話了沒,以後不好好讀書掙錢,就隻能和這種男的搭夥過日子了。”
“那也太慘了阿姐。我要找一個品行高潔的人,就像顧郎君那樣。”
“顧郎君也不行,短命。”
“……啊。”
“好好讀書,才能不被人騙。有了錢,才能随意挑男人。”
“是!阿姐。”
顧影聽這些人聊天,真覺有趣。
過不多時,高澤進了茶肆,一眼便瞧見了顧影。他行至顧影桌邊坐下,看向顧影,低聲道:“主人,這裡的暗莊我均已聯系過,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顧影瞥他一眼,淡道:“若是你未得到消息,便不用來尋我了,幫我打理餘下家産。”
高澤道:“是。”言畢,旋即離開。
人聲鼎沸,顧影盯着茶杯裡浮起的葉渣,心愈來愈靜。她在本地尋了一月,又來到臨城,卻一無所獲。近日她腦中常浮現白詞眉心的紅點,盡管她記不清白詞的樣子,可那紅點,卻像一滴鮮血一樣,烙在她心裡。
顧影心道:“真是奇了。”
***
寒來暑往,忽忽數月,轉眼已過兩年。
這日,顧影到了汝州城。她在外一切從簡,一身粗布麻衣,頭帶鬥笠,單肩背着包裹。為了方便,扮成男子裝束,加之這兩年又長了個,比之一般男子要高上半頭,她的身高不算很高,隻是時下的男子普遍不高,因此倒無人懷疑她的性别。
不遠處,顧影瞧見酒樓下面圍着一堆人。她視線一移,見一邊的旗幟印有一個白字,頓時心念一動。扶了扶鬥笠,上前混入人群中,問起邊上一婦人:“這位娘子,請問白家這是要做什麼?”
那婦人正在看熱鬧,聞言轉頭看她,瞧不清容貌,問道:“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顧影低聲笑道:“不瞞娘子,我是來尋親的。”
那婦人道:“哦,是來尋親的啊,不會是白家人吧。白家正在比文招親,小官人要不要也來參與?”
這時,人群嘈雜聲更甚,那婦人急道:“我不跟你說了,我得搶個好位置,要不然看不見了!”
顧影道了謝,也換了個位置。她個子高,隻要前面沒比她高的,都不影響她的視線。向前望去,最靠前的是幾位樣貌清秀的年輕男子,幾人手持扇子,目光凝着樓上。後面人群起哄聲不斷。
“依我看,還是王秀才好。”
“不對,黃官人自小就聰明,哪是王秀才能比的。”
“你們都别搶了,肯定是楊小衙内!楊小衙内性子好家世好,對朋友又大氣,怎能是那兩個窮酸秀才能比的。”
“我說老範,你是收錢了嗎。你沒看清這是比文招親嗎,那要白小娘子滿意才行。”
“說是比文招親,這白小娘子也不露面讓我們大家瞧瞧,隻讓下人傳題,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