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惺忪地由趴在桌子上的姿勢到挺直腰闆，兎沼笠稍微活動了下筋骨，卻悲哀地發現馬上就要是他最不擅長的國語課。

「早知道昨晚就不研究那麼晚了……」

講台上的國文老師正在耐心地拆解文章講解句子，座位上的兎沼笠也在全力和瞌睡做鬥争。

在他第三次試圖挺直腰闆，第五次掐手臂以保持清醒的辦法都以失敗告終後，在老師催眠一般的講課聲裡，兎沼笠逐漸失去了意識……

……!

兎沼笠猛然從昏迷中驚醒。他眨了眨反複被生理淚水浸潤過的濕潤眼眶，茫然的神情在感知到空空的肚子後轉變成理解了一切的恍然。

「該吃飯了啊。」

下課鈴聲準時敲響，在一下子就吵嚷起來的教室裡，兎沼笠不緊不慢地在座位上轉了轉頭，發出“咔吧”的一聲脆響。

睡眠不足帶來的後遺症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緻，即便悄悄摸魚了一個上午，兎沼笠的精神還沒能完全恢複，帶着怎麼也趕不走的困倦和怠懶。

「今天又沒有帶便當……隻能去小賣部解決了。」

從座位上站起離開，兎沼笠習以為常地穿過一個個空隙，在人與人之間的夾縫裡穿梭。隻是平時的他動作快速靈活，像一尾輕快的魚，今天卻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

買面包的過程倒是很順利，隻是回程的時候沒怎麼用心看路，不小心拐到了别的地方，得走遠路繞回去才行。

「好困……」

兎沼笠迷迷瞪瞪地往前走，僅剩的一點注意力被他全部分配在了地闆上。大部分人看到前面有人都會避開，但是石頭之類的障礙物卻不會主動避開人的腳，是以兎沼覺得低頭看路完全沒有什麼問題。

大多數情況下，這種做法當然是可行的。隻是當主動撞上的不是人，而是物體的時候，這種辦法就沒有作用了。

一股突然出現的危機感将他籠罩，兎沼笠困惑地擡頭，被以極快的速度占據視網膜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排……排球？”

挾着一往無前的風勢，有一雙手要比排球來的更快。陽光照不到的肌膚暗面在兎沼笠緊縮的瞳孔裡被無限放大拉長，直至和球形的塊狀黑影重合。

兎沼笠下意識伸出了雙手，腳掌間的距離在瞬息間被拉長拉開，支撐起還算穩固的下盤。隻是他低估了高速沖過來的人身上過分強大的動力勢能，在接住人影的一瞬間，他向後傾倒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咚——!”

“……”

忍耐着熟悉的鈍痛，兎沼笠松開了箍在不速之客腰間的手臂，自暴自棄地癱在了還算平整的土地上。

……他上輩子，該不會欠了日向很多債沒有還吧？

脖頸處毛茸茸的頭發紮在了他臉上，悶痛的胸口驟然一松。日向翔陽急急忙忙地從兎沼笠身上支撐起了身體，顧不上滾遠了的排球，日向扣住他的肩膀就把人從地面裡拽了出來，并試圖通過大力搖晃喚醒已經閉上眼睛的受害者。

“笠!你還好嗎？醒醒——!!!”

腦袋還暈暈的，兎沼笠在日向翔陽的搖晃下差點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他勉力擡起手擺了擺證明自己還活着，卻因為該死的慣性一把撞在了停止動作的日向身上。

前後受擊，兎沼他真的一點也不想動了。

“噫——!!又閉上眼睛了!”

“我背你去醫務室吧!或，或者抱着你去？笠你還活着嗎？!”

“……不用去醫務室，還活着。”

兎沼笠扶了扶作痛的後腦勺，另一隻空閑的手伸出。日向立刻從地上彈了起來，抓住了他伸出來的手。

就像上次那樣。日向翔陽使力将兎沼笠從地面上拉起時，腦子裡突然閃過這樣的句子。

他仔細觀察着兎沼笠的眉眼，視線掃過他皺緊的眉和泛紅的眼尾。也許是他的觀察太過直白，兎沼笠朝他遞過去了一個疑惑的眼神，日向甚至能從他濕潤的眼眸裡看見自己的身影。

日向翔陽的心底被糾纏複雜的情緒占領了。做錯事情害笠受傷的内疚，發現笠沒有對自己生氣的竊喜，和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心情。陷在這股繁雜又暗流湧動的漩渦裡，他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啊……我的面包。”

“！”

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日向翔陽一下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哒哒哒地撿起了地上的面包飲料，乖巧地塞進塑料袋裡，又哒哒哒地小跑了回來。

“給。”

兎沼笠接過了面包→查看面包狀态→發現尚且完好→感到慶幸→心情上升

“扶我去那邊的樹底下”

“嗨！”

日向翔陽迅速移動到兎沼笠身側，舉起他的一隻胳膊駕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左手牢牢固定住。另一隻手則從他的背後穿過，攬住了他的肩膀。

“準備好了……出發————！”

日向翔陽嘴上活躍地叫嚷着，實際上走的并不快，一步一回頭的架勢讓假裝走路不能的兎沼笠感到莫名的心虛。

可轉念想到受傷的腦袋，他一下子就理直氣壯地舍棄掉了那點良心，理所當然地壓在了日向身上，然後被拽着往前走。

在正午樹下的一點陰涼裡坐下，兎沼笠拆開了裝着午飯的塑料袋，啃起了涼掉的培根面包。

“笠！非常抱歉！剛剛砸——”

“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