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從深鞠躬的狀态下微微直起了一點腰闆，日向翔陽試探地朝兎沼笠的方向投去視線，卻隻能看到他撇過去的側臉。

“你不是要去練排球嗎？去吧。”

“…………沒有場地練習，又不是你的錯。”

兎沼笠在說完之後，就掩飾地咬了一口面包。沒想到餘光裡的日向不知道幹什麼，遲遲沒有離開。

……？

他動了動腦子，覺得應該再解釋清楚一點，于是猶豫地又開了口：

“訓練的時候球飛出去是很正常的，所以摸球的訓練都要在體育館裡進行。隻是如果你在室外訓練的話，要稍微小心…………”

講到一半，兎沼笠沒忍住側頭朝日向翔陽的方向撇了一眼。……然後再也蹦不出一個字。

橘發的少年站在太陽底下，定定注視着他的眼睛裡氤氲出薄薄的水霧，眼眶紅紅。

他的眉頭怔松，委屈地向下撇成八字，下垂的濕潤眼眸裡将深藍發色的少年完全容納，露出了可憐又想要靠近的猶豫表情。

兎沼笠瞳孔地震，瞬間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漩渦。他迅速将自己的所作所為反思了一通，在回憶裡扣細節，在身上找原因。連表情管理都徹底瓦解，露出了震撼迷茫夾雜的複合型困惑臉。

将兎沼笠的表情變化全數收入眼底，日向翔陽的唇角彎彎，他蹲下身子和笠平視，目光專注又認真地，琥珀色眸光閃亮亮地注視着，從喉間發出小聲的詢問。

“笠可以在這裡，看我練習嗎？”

下意識地被他眼底的一抹亮橙色反光吸引，兎沼笠嘴唇嗫嚅許久，回神的瞬間才發現兩人已經對視了好一會兒。

“不……！”

“不是——啊呃，不是不可以…………”

在日向翔陽的目光下敗下陣來，他眼睜睜看着日向高興地跳了起來，跑去角落裡撿起了被他遺忘許久的排球，還特意挑了一堵不至于砸到他，也不至于影響他觀察的牆開始練習。

“砰——咚——”

“嘿哈——！”

“咻——咚！”

喝了一口解膩的飲料，兎沼笠咬着吸管旁觀日向翔陽的練習。他顯然比上次有激情得多，連打起球都是轟隆隆的，雖然動作，技巧什麼的都爛透了，但是底子的優秀卻沒辦法騙過笠的眼睛。

跳的很高，力氣也還可以，最重要的是反應速度……想起來沖的比球還要快的日向，兎沼笠下意識揉了揉他飽經風霜的後腦勺。

如果日向堅持在排球的道路上不斷前進的話，說不定會變得超強——到時候就請他做品牌的形象代言人吧，從弱變強的勵志故事也很吸引人啊。

把剩下的包裝紙和紙盒塞進塑料袋裡紮好，兎沼笠懶懶地靠在樹幹上，目光追随着日向的動作，每一次揮臂，每一次起跳……

等回去…………就拿攢的一點錢來買個相機吧…………

…………

又一次回頭，将視線落在笠身上的日向翔陽動作一頓。

笠他，睡着了。

有葉縫間落下的光斑親昵地停駐在他的發間，反射出漂亮的藍色。長長的眼睫蓋住了他眼下的一點烏青，看上去是和他平時完全相反的乖巧模樣。

不久之前，他還睜着金橙色的眼睛，眼裡倒映着遠處的天空，白雲，教學樓。或許還會有他的一片衣角，一點翹起的發梢。

自社團辦的老師說雪之丘沒有男子排球部的時候，日向翔陽就明白，要打上排球似乎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沒有場地也好，沒有指導教練也罷，哪怕是湊不齊人數參加比賽這樣的困難，都被他跨過去了。他本以為那個王者影山的斥責和他帶來的失敗苦楚會讓他銘記一生，但都沒有他一句話來的深刻。

從來……從來都沒有人跟他說過，這不是他的錯。

日向翔陽的三年，塗滿了汗水，失望，以失敗畫上結尾的國中三年，被質問到底幹什麼去了的三年，覺得已經成為過去，不必再回首了的三年。當它真正被寬容，被理解的時候，日向翔陽卻怎麼也沒有辦法躲開噴湧而出的情感，沒辦法再欺騙自己說： “不在意”。

他真的……好不甘心。

一局也沒有赢，站在賽場上的時間隻有短短的31分鐘，但這已經是他拼命後才勉強得到的成果。他離夢想的小巨人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距離。

但是，日向翔陽想要變成小巨人的心情從來都不會改變。想變得更強，想要讓笠看見他在球場上的樣子後能露出笑容，想要…………想要和笠一起打球。

日向翔陽橘色的腦袋碰在了舉起的排球上，他臉頰上燒起紅暈，仿佛已經看到了那樣的未來。

“我們兩個一起，就連王者也可以幹掉哦”

“然後一起打敗所有的對手，成為最好的搭檔。”

想到這裡，日向翔陽用力用頭砸了下排球，達成了自行物理清醒。

“喲西——！得努力變強才行！再來！！”

“砰咚！”

“哈呀——！”

“pong！”

另一邊，深陷睡夢中的笠緩緩在逐漸嘈雜的背景音裡慢慢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