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了答應的事情,好好地,加油了。
“嗚—嗚————”
車子發動機的轟鳴,排氣管嘟嘟地叫喚,綿長而韻律的呼吸聲,全都被揉在了一起。
日暮時分的橙色餘輝也肆意揮灑,卻在落地之前,就被林立的建築裁剪成了大小不一的片段,零零散散地碎了一地。
就像玻璃糖紙。
其中一片亮晶晶的夕陽碎片穿過了透明的車玻璃,折疊着卧在了窗邊少年的臉上,照亮了他的一小塊皮膚,于是他看起來也是糖果味的了。
不知道在旁邊端詳了多久,坐在光線沒有眷顧到的角落裡,靜靜悄悄,連發色也被光暗浸染成更深的藍。
可他卻渾然不覺,隻呆呆地看着好友的睡臉,思緒于百般流轉中浮浮沉沉。
兎沼笠知道很多道理,例如森林裡一旦燃起了火苗,就很難撲滅。謊言也一樣,隻要破開一個口,很快就會像漏氣的氣球一樣癟下去的。
撲滅火苗的最好時間是它才剛被點燃的時候,同理,及時止損才是面對問題最好的解決方案。
對兎沼笠心中的想法無知無覺,日向翔陽仍舊沉浸在甜美的夢鄉裡。積累了一整天的疲憊得以舒緩,他睡得比誰都沉,連身子要往旁邊側倒都沒有發覺。
眼見着好友的腦袋就要砸中車窗,兎沼笠眼疾手快地伸手攬過他的肩膀,把人重新塞回了椅背上。
“……”
還是讓人不放心。
兎沼笠神情複雜地抿了抿唇,但轉念想起來他在賽場上大放異彩的場面,似乎又沒那麼擔心了。
翔陽的球技一直在穩步增長,性格一直都很讨人喜歡,甚至還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夥伴,隻差時間将他打磨成真正的美玉。
很厲害,就算會感到難過,在大家的陪伴下也一定能實現他的願望吧。
一定可以。
靜悄悄地在心裡許下了祝福,兎沼笠于是不再看他,略顯暗淡的瞳孔裡空空蕩蕩,看不出特别的情緒。
他計劃着要寫一封短信,或許會寫一點印象深刻的往事,但肯定不會忘了最重要的感謝和道歉。
說起來很不好意思,但是聽見烏養教練說可以留下來的時候……他很開心。
差點就忍不住答應了,那時說着想要留下來的自己,真是很任性吧,不過不會了。
稍稍扯了扯唇角,藍發少年無言地合攏了雙手,掌心和眼眶的皮膚相接,是冷的。
……今晚,要去寫,退部申請書。
喉嚨一陣發澀。
。
*
穿越了一層稀薄的霧氣,無處安放的漂泊意識墜入沉沉的夢境,隐約間似乎可以看見屬于過去的映影。
【得分機器】
起初是觀衆們一時興起想出來的綽号,也許可以算得上榮譽的一種,結果慢慢地演變成了帶有個人色彩的頭銜。
“為什麼要叫他【得分機器】?好奇怪。”
“因為隻要球傳到他手裡,就會變成實實在在的分數,很強吧。”
“球風也很簡潔明了,就像經過計算的程序一樣,如果不是确實有呼吸,真的很懷疑他是機器人诶~”
“确實,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那副樣子,很少有什麼變化。”
當個人特征成為一種标簽的時候,就意味這個人在着人群中的形象異化要開始了。
“那就是排球部的那位吧,久聞不如一見,真的和傳聞一模一樣呢。”
“感覺冷冰冰的,不好相處。”
“總感覺兎沼同學話很少,如果傳聞是那樣說的,也不出奇吧……”
抹殺掉認識和了解真實内在的可能,人們沉浸在為想象中的【兎沼笠】增減人設的活動裡,卻全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
[人人皆罪人]
理智如是說。
—*—
“我啊,想要成為大家眼裡可靠的主攻手。”
“本來就不擅長人際交往,如果裝出冷酷的樣子可以讓大家安心的話……沒有關系。”
“結果慢慢就變得擅長演戲了,不過我隻擅長扮演冷淡的樣子,經常被别人說像【機器人】。”
“其實我會有一點在意,不過其實也沒有很大關系,直到我發現了【真相】。”
“雖然很難過,但是做出那種事情的我,已經不配再做主攻手了。”
[我是罪人]
感性如是說。
兎沼笠的國中三年沒有學會什麼,但唯獨保護自己的技巧——被他鍛煉得爐火純青。
當心靈想要休息的時候,長久以來積累的經驗能讓他完美撐起冷淡寡言的角色,是僞裝,是面具,也是他的一部分。
就像現在這樣。
“宮城縣地區預選賽……青葉城西對戰烏野高中的比賽即将開始,請選手們做好準備。”
“哔————!”
【烏野vs青葉城西】
第一局。
藍發少年安靜地待在己方場地的候場區,無論是外表還是神态,都和以往别無二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