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發少年埋首蜷進膝蓋裡,徹底安靜下來。不知道何時才會奏響的結束鈴,如果能聽見他的聲音,就請快點來吧,已經不能再忍耐啦。
在他看不見的背包裡,關閉了提醒鈴聲的手機屏幕彈出了新的信息。隻可惜光芒被層層疊疊的雜物所掩蓋,直到熄滅也沒能引起笠的注意。
沒有回信嗎。
指尖在智能機的屏幕上劃過一道痕迹,金發的成年女性反手将其塞進了外套口袋裡,鞋跟叩擊石制地面,發出“咔哒咔哒”的聲響。
那就等她處理完手續,再把笠醬帶回家吧。
*
幾乎是出動了整個排球部的力量,急哄哄的運動少年們都要把學校翻遍了,但還是沒找到目标人物的影子。
大家約好了有消息就通過手機互相傳遞,可無論是問了多少路人,得到的答案不是模棱兩可,就是完全的沒見過,天知道學校怎麼有這麼大啊!!!
急得嘴巴都要長泡的田中龍之介唰地一聲從醫務室鑽了出來,噼裡啪啦地就要把排除過後的新情報共享給同伴,誰知道卻和一條明顯是群發的短信撞上了。
[一年級教師辦公室]
!!!
這回是真的屁股着了火,也顧不上發消息的人是誰,田中龍之介和絕大多數收到信息的排球部員一樣,滿懷希冀地疾速沖刺到了目标地點。
大概是因為他的位置離得比較近,等他快速抵達辦公室樓層的拐角時還沒看見幾個同伴,田中還想往前,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力道拽住手臂——他這才停了下來。
“啊,是月……”
“噓。”
個子高挑的金毛後輩皺着眉制止了他的大嗓門,接着把田中龍之介往走廊裡側拽了拽,并沒有解釋的意思。
見月島螢的表現反常,田中龍之介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們現在的表現可不像是來抓人的,反而比較像來……聽牆角?
等待間又陸陸續續地攔下了好些個同伴,月島他終于有了動作。熟悉的群發消息叩開每個人的手機,在一陣手忙腳亂的提示音中,大家的表情各異地互相看了好幾眼,都是一副大事不妙的詭異表情。
無他,單純是因為收到的短信内容太過突然,他們急迫地想要做些什麼,卻又好像什麼也做不了。
[兎沼的媽媽要幫他辦理休學,武田老師正在和她交談]
就算這麼說,可是他們又能怎麼辦呢。對于現狀幾乎還是一頭霧水,不明白相處得很好的夥伴為什麼要突然退部,突然休學,好像一眨眼就要從他們的世界裡飄走了。
作為第一個找到突破口的人,月島螢無言地觀察着這塊區域上空愈發凝重的氛圍,眼簾微斂。
他當然很清楚,造成現在局面的理由——是信息的不對等。正因為對那個家夥毫不了解,所以連動機都要費勁揣測,麻煩得要死了。
不過現在,就是打破局面的時候了,現在不就是個絕好的機會嗎?
事先說明,他對了解不太熟的同期這件事毫無興趣,隻是恰好路過,想看他笑話而已。
月島螢抱臂冷笑一聲,不再言語。可他的腳步卻邁得很大,幾步就走出去了好長一段距離,其餘人隻能連忙跟上。
再往前走幾步,就能抵達這條走廊的最後一個拐角,能從牆角後瞥見兩道拉長的影子,顯然就是情報裡的【交談現場】。
一群運動少年霎時僵硬了身體,蹑手蹑腳地藏回了牆壁後面,但耳朵卻一個比一個伸得長,對兩人的聊天内容很是好奇。
被夾在人群中間的澤村大地臉上一陣火燒般的灼熱,對他來說,聽牆角這件事顯然有些過頭。但想要搞懂自家部員腦回路的想法還是占了上風,他隻能摁耐着良心,堅強地縮在了牆壁後面偷聽。
耳邊率先響起的是小武老師的嗓音,言辭懇切,問的恰好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衆人一時間屏息凝氣,大腦專注無比。
“雖然接觸的不多,但兎沼同學是一名非常優秀的排球運動員,身為他們的指導老師,我理應負起責任來!”
“請問兎沼同學他是因為在比賽上受了傷,才要休學嗎!”
名為武田一鐵的老師目光灼灼,甚至在詢問過後還鄭重其事地鞠了一躬,誠懇得兎沼甘都有些動容,連忙把他扶了起來。
大腦早就已經被攪和成一團,無論是排球運動員,又或是他口中的比賽,都有些太突兀了。如果不是武田的措辭語調太過真誠,兎沼甘都要覺得這是在騙她。
她沒有回答,反而将自己的問題抛了出來,像是評估起武田話語的真實性,又像是往對面的天平上添加砝碼。
“雖然有點突然,那孩子平時……是什麼樣的呢。”
聽到提問的武田一鐵沒有隐瞞,稍作回憶就談起了不少兎沼笠的事迹。偶爾會夾雜他本人愛用的詩化比喻,有點誇張,但想要傳達的内核是不變的。
他是發自内心地覺得,排球部的大家都是一群好孩子,從口中流淌出來的故事溫柔又陽光。哪怕隻是聽着轉述也好,都仿佛能觸摸到那孩子不為她所知的日常生活。
兎沼甘隻覺得心髒發酸,她沉默了好久,久到武田一鐵都要忍不住再度開口詢問的時候,才從唇邊溢出一點笑容。
“笨孩子。”
他聽見旁邊的母親低低嘟囔了一聲,分明挂着欣慰的笑,可因為憂思而垂下的細眉卻生生添了幾分郁色,昭顯着她不平靜的内心。好一會,她才擡起頭來看向四周,語調放得很輕柔,像是怕驚擾了一場難得的美夢:
“我想給你們講個故事,要來聽嗎。”
武田一鐵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沒有人開口,可一個個熟悉的腦袋卻像春筍一樣從牆壁後面冒了出來,将這段小走廊占得滿滿當當,,他簡直要被氣笑了。
可他又比誰都明白這群孩子的性格,倒不如說,這份重視同伴的心情,才是他真正喜歡的地方。
武田一鐵最後什麼也沒說,也跟着安靜地找了個角落站好,聽起了兎沼媽媽所講述的陳舊回憶。
……
都是一群氣血方剛的少年,光是聽見認定的夥伴遭受不幸的時候就已經火大得不行,更逞論後面的惡性鬥毆事件。
這下他們是徹底被點着了,隻是擯除掉對施暴者的敵意以外,堵在心底的這份複雜情感還是悶得人踹不過起來。
既埋怨他什麼也不說,又憂心他的心理健康,兜兜轉轉一大圈,最後還是轉變成了找不到人的急迫。
“請問您知道笠他在哪裡嗎?我們到哪都找不到他。”
有一個人率先開啟了話匣,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湊在一起,甚至掏出了被揉的皺巴巴的退部申請書,讨論起現在的情況。
兎沼甘聞言眉頭直皺,可不僅是短信,連電話都聯系不上她的孩子,她最後也隻能搖搖頭,坦白了她和笠的約定。
“午休結束之後再彙合……太遲了。”
大家面色凝重,但是既然知道他目前還在學校,就意味着還有機會找到他。
“繼續找吧,之前我們已經排除了很多地方,現在也不差這點運動量。”
澤村大地甩了甩手臂,滿臉認真地往樓梯的方向走去,主将的氣勢一覽無遺。
“怎麼能讓後輩一個人擅自跑掉!走了!!!”
一年級的怪人組合什麼也沒說,但是像兩尊殺神一樣沖出了走廊,卷去了校園的其他角落。
眼見着他們很快就跑走,連影子都消失得一幹二淨。兎沼甘有些欣慰地笑了笑,神色溫柔。
“既然這樣,做父母的也不能認輸吧。”
“您這是?”
沐浴在武田一鐵的目光下,兎沼甘叉了叉腰,顯得氣勢十足。
“當然是去撤銷休學申請了!雖然還沒有填表!”
“我知道了!我這邊也會努力的!”
“駁回兎沼同學的退部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