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蓋亞想要他跟另一個自己厮殺，薩菲羅斯會成全祂們的計劃，隻是過程那絕不是蓋亞所期望的那樣，用湮滅這種可笑的方式結束彼此的存在。

那樣的話，作為劇目來說實在是太無趣了。

台下觀衆恐怕也會覺得這種看得見結局的故事沒有一點看頭。

午日的陽光切割着影子，樹蔭将災厄的身影隐沒在晃動的枝桠下，伴着山風吹拂吞吐着，隐秘的念頭交替升起。

薩菲羅斯惡劣地彎起眉眼，他有一個新的計劃了。

他很确信，這一次，克勞德一定會很喜歡他送的“新禮物”。

***

神羅·第三實驗室

金屬門發出滑動的聲響，自動打開了通往主控室的道路，一名研究員挂斷了右耳的通訊器走了進來，徑直來到坐在中央座椅的男人身邊，附身湊過去低語了幾句。

“寶條博士，收到最新消息，尼布爾海姆的神羅公館被不明人士燒毀了。”

收到消息後，寶條睜大眼睛，右手摩挲着下巴，靜默地思考着。很快，他嘴角拉開了一個詭異的弧度，他明白了。

“果然是這樣啊，隻有這樣才能夠解釋得通。”寶條站起來，快步來到機器設備前面輸入一連串加密文字，屏幕上接連彈出窗口框，并在極快的數據流下完成計算操作。最終，整個屏幕的畫面停格在兩組交錯的DNA對比圖上，每一節遺傳物質旁邊标注着一大串注腳。

手上的動作忽然停下來，寶條像是想起了什麼，扭頭對研究員問道：“傑諾瓦的轉移現在怎麼樣了？”

研究員站直應聲道：“是，按照寶條博士的吩咐，在‘薩菲羅斯’抵達尼布爾海姆前一天完成了母體轉移，隻是……”

寶條擺擺手，有些不耐：“有話直說。”

研究員得到發問的允許後，坦誠表明自己内心的不解：“博士早就預料了‘薩菲羅斯’會對傑諾瓦下手的話，為什麼隻轉移了傑諾瓦的大腦？”

聞言，寶條轉回身去，繼續敲擊鍵盤，沒有立即答複研究員的提問。研究員跟在寶條身邊近十年，他很清楚寶條的秉性，因此他也不急着追問答案，而是等寶條把手上的數據模拟完畢後，再次提出自己的困惑。

“你們真是群蠢貨，這麼顯而易見的答案都看不出來嗎。”寶條嘲諷着周圍一群庸才，隔着圓墨鏡，像是施舍一樣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那個‘薩菲羅斯’已經成為了超越傑諾瓦的存在，對已經完成吞噬傑諾瓦的他來說，我們世界的傑諾瓦已經不是必須的。”

“他這是在阻止另一個自己覺醒。”

“但我的薩菲羅斯不是，他還沒調試完成，還有很多實驗沒進行，我不允許他身上因為缺少實驗素材而停止進化！薩菲羅斯他必須是完美的，他要比這個未來的‘薩菲羅斯’更加完美！”

說到這裡，寶條的情緒愈發激動，毛細血管的噴張漲紅了他的臉，他又陷入了對薩菲羅斯狂熱的追求，就像觐見神明的狂信徒。

很顯然，面見到近乎完美的薩菲羅斯并不能讓他徹底放棄自己的“傑作”，看似答應兩個同位體相互殘殺——或者是說，答應未來的薩菲羅斯單方面虐殺過去的自己的提案，實際上隻是緩兵之計。

寶條固然對有關時間與空間的運用與掌握産生相當好奇心，也對完全體的薩菲羅斯抱有極大的研究興趣，想知道他的強大到底去到什麼程度，但同時，這也讓他對另一個自己産生不可避免的攀比心理：他不承認另一個自己能做得比他更完美，時間上帶來的差距總有一天寶條能夠超越另一個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傑作”。

不搭邊的答複沒能解釋清楚研究員心中問題，研究員隻能等寶條冷靜下來後，換一個方式繼續提問。

“您的意思是說，那個‘薩菲羅斯’是吞噬了傑諾瓦之後，成為新的首領了嗎。”研究員仰起頭看向大屏幕，思索寶條從剛開始就在進行的數據模拟，“因為傑諾瓦首領的唯一性，一山不容二虎，他來到我們世界後果斷對傑諾瓦下手，是為了确保自己的絕對掌控，就像過去他們古代種對星球的掌控一樣。”

寶條發出一聲鼻音，“不，沒說到點子上，我來提示一下你吧。”

“還記得第一次照鏡子時，自己是什麼感受？”考慮到周圍盡是一群愚鈍的人，寶條決定用一種比喻方式來幫助研究員去理解，“你會覺得鏡子裡的自己是真的嗎？會有意識嗎？為什麼鏡子裡的你會跟着你的動作作出一緻的反應？你還是你嗎？”

“或許你會在那一瞬間模糊了認知，但我們人類具有自我認識的能力，你堅信着自己在‘照鏡子’裡是主體的存在，你掌控着一切，而鏡中人不過是你客體存在的一種折射而已。”

“但這裡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鏡中人并不隻是客觀事物的一種反應，而是與你一樣具有主動自我認知的意識。在這種情況下，你認為你們是怎麼認識自己的？”

研究員回道：“依然堅信自己才是‘真實’的。”

寶條笑了：“沒錯，無論鏡中人到底有沒有具備自我意識，你對自己的認知識永遠不會随外物的變化而改變——傑諾瓦亦是如此。”

“兩個世界的傑諾瓦碰面，縱使其中一方的存在被吞噬，但其依舊是客觀存在于‘薩菲羅斯’的體内。在‘第一次照鏡子’的情況下，智慧生物的自我認知會模糊，無論是人還是其他動物，DNA裡都具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傑諾瓦為了躲避天敵，所有能動性都會集中在腦部，想盡一切辦法去逃離，直至它恢複自我認知能力。”

“那個薩菲羅斯的目的很明确，他不可能放過傑諾瓦，既然如此，我們隻需要把傑諾瓦最重要的那部分帶走就可以了。”

“傑諾瓦的生命活性很強大，哪怕是離開了□□也能保持高度活性狀态，并且能夠通過任何情況進行生長，它沒有固定功能的組織，每個傑諾瓦細胞都擁有成長為一個獨立的傑諾瓦個體的能力，這也是為什麼我叫你們轉移傑諾瓦的大腦。”

“我們需要讓‘薩菲羅斯’堅信自己親手燒毀了這個世界的傑諾瓦，而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在轉移的過程中，需要極力抑制傑諾瓦大腦細胞的活性因子，讓‘薩菲羅斯’察覺不到傑諾瓦的不完整。”

“金蟬脫殼的道理，我想你現在應該聽得懂了吧。”

研究員木楞地點點頭，在費力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之餘，他好像明白了寶條為什麼能夠坐上神羅科學研究部門部長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