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克勞德是變成長着翅膀的鳥人也好,還是變成在陸地上跑來跑去的陸行鳥也罷,你永遠是你,沒有人能改變你對自己身份的認同。”
“這個世界奇怪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卻少之又少。在我還是神羅1st時候,曾聽說有一個十八歲的男人,在做征兵入伍前的體檢時,被發現自己下面會流血,經過那群醫生診斷,那個人其實是擁有兩套生殖器官,既是男人又是女人。很神奇吧,當時我也是第一次聽說,畢竟在我們認知裡,人類不是男人就是女人。然而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并不代表這類雙性人并不存在。”
“你也一樣,克勞德。”
紮克斯起身,來到克勞德面前蹲下,伸出手想要握住克勞德的手腕,将克勞德從對自我身份的認知焦慮中抽離出來。
“人類也好、傑諾瓦「首領」也好、‘薩菲羅斯’的媽媽也好……不管你的身份多了多少,克勞德永遠會是我們所認識的克勞德,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溫暖的感覺自手腕處傳來,克勞德慢慢地從掌心中擡起頭,一頭撞上了紮克斯爽朗明媚的笑容,一如許多年前那樣,耀眼得令人目眩。
“在我看來,你還是那個需要我陪着的小弟弟而已。”
友人的開導是那樣強有力地叩響在心扉上,震撼着他迷惘的心靈,以至于克勞德有那麼一瞬間,産生了紮克斯從來沒死去的錯覺。
沉重的氛圍維持不過一分鐘,又被嬉皮笑臉的紮克斯一掃而光,他作出端詳的姿勢:“哇喔,有人又哭了诶。”
克勞德用手臂擋住紮克斯的視線,不讓人看見他臉上的模樣,鼻音悶悶:“啰嗦,你看錯了。”
紮克斯起身站起,雙手朝後抱頭,拖長音:“是嗎,可能真是我看錯了吧。”
“紮克斯——”克勞德開口叫住準備往外走去的黑發友人,在對方偏頭回望時,口吻染上一絲笑意:“謝謝了。”
紮克斯笑了笑:“說什麼話呢,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打起精神吧克勞德,過兩天你可是有一場‘大戰’呢。”
目送着紮克斯離開,隔着一堵牆,克勞德隐隐聽見卧室外傳來小愛麗絲小步跑上來,壓低嗓音向紮克斯詢問克勞德狀态的聲音,以及友人拍着胸脯向女孩兒保證一切順利的擔保,聽得克勞德不由得失笑,回味起紮克斯剛才說過的話。
【不要忘記你的起點】
克勞德很慶幸,自己周圍有這一群感知細膩、體察朋友心情的友人。或許,連紮克斯自己本人都沒意識到,他的寬慰對克勞德而言就像是盛夏的那種熱情澎湃的熾熱,驅散了脊髓深處的嚴寒。
妊娠并非是焦慮的開端,而是一個導火索,将克勞德拉到下意識回避的問題面前——他在非人的道路上已越走越遠。
至少在生理上是這樣的。
克勞德抗拒着自己的變化,卻又無可奈何地被動接受這一切,被時間、被神羅、被薩菲羅斯推着往前走。他害怕着失去,害怕着自己背行人類世界,在千萬年後的蓋亞上,連最後一絲的聯系都被斬斷。
他希望自己永遠是人類,但這不切實際。
他還是傑諾瓦,還是薩菲羅斯的錨點,這是必須接受的現實。
所以,紮克斯才會對他說:
【你永遠會是你,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克勞德阖上眼眸,再次睜開時,掌心中,屬于人類的紋路清晰可見,刻畫着他一路走來的二十六年。
生命尋常往複,時間也一直流淌。
屬于克勞德·斯特萊夫的人類尚未死亡,他的感情亦無需謝幕。
至此,他的前路毫無灰霾。
***
“隻能剖腹産了。”
伊法露娜為難的說着,扶着一側臉頰,作出相當恐怖的診斷。躺在床上的金發英雄一派冷靜地點點頭,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早在自己醒來後的第一天,他就趁其他人不在的間隙裡查看了自己下面,不出所料的沒有任何變化,這就足以說明了克勞德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如同其他女性那樣正常分娩,唯一的答案就隻有剖腹産,從克勞德的肚子上割開一刀口子。
他們沒有專業醫護人員在這裡,唯二的男性文森特為了掩護克勞德的行蹤,帶着僞裝成克勞德的愛麗絲遊走在五台與神羅之間,隻留下克勞德和伊法露娜獨自解決難題。
克勞德原本想把伊法露娜勸走,由自己親手完成這場手術,結果被這位母親狠狠斥責了一番,說“這種事她難道在寶條實驗室還少見到過嗎”,愣是把克勞德說得閉上了嘴。
“放心吧,治愈的能力我也能辦得到,不要小看賽特拉人了。”将憂心忡忡圍觀着的小貓大狗趕出去,伊法露娜施展魔法,讓整個房間保持整潔幹淨,盡可能呈現無菌狀态。
克勞德拿過一柄刀,釋放出火焰灼燒刀身,做簡易的消毒處理,準備迎接即将到來的手術。
雖然同意了伊法露娜作為生産輔佐,克勞德依舊是堅持主刀人必須是自己,他比伊法露娜要更清楚胎兒的位置和下手的力度。
“感覺怎樣?”伊法露娜問。
“糟糕透了……”克勞德深呼一口氣,強忍着坐骨神經帶來的疼痛,肚子裡胎兒似乎察覺到了即将到來的事情,不停的翻滾,以此拒絕自己的出生,“但沒問題,我們開始吧。”
借助枕頭墊高腰部,克勞德朝後靠坐着,小心翼翼地避開胎兒的掙紮,手起刀落地劃破腹部,一刀下去,直接開了一道20厘米的口子。
還沒來得及查看胎兒,大量的鮮血噴湧而出,伊法露娜沒料到克勞德對自己下手這麼狠,顧不上止血,替克勞德兜住要往外流出的内髒,将消毒好的手探進傷口内部,一下子便摸到了胎兒的腹部。
正如他們的判斷那般,沒有子宮,胎兒發育的附屬系統的臍帶、胎盤、羊水都不複存在,伊法露娜隻需要把胎兒從肚子裡帶出來,即可結束這一場血淋淋的手術。
伊法露娜朝克勞德使了個眼色,克勞德忍着劇痛會意,把刀丢掉,顫抖着兩隻手擋在傷口兩側,防止髒腑流出身體,為伊法露娜騰出另一隻手,為他接生嬰兒。
然而,他的小薩菲似乎相當不願意離開母體,在他的肚子裡又踢又踹,耍起脾氣,把内髒的位置搞得一團糟,黏糊糊又濕漉漉的手感讓伊法露娜握不住寶寶的身體,一個打滑溜空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克勞德猛咳出好幾口血,胸口上、腹部上沾滿的血液多到令人駭目,此情此景像是某種血腥恐怖的謀殺現場,而不是一個“母親”的分娩。
大量的失血已經讓克勞德的視野開始發黑,額角冒着冷汗,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伊法露娜連忙呼喚克勞德的名字,試圖讓他振作起來,千萬不能睡過去。
強悍的意志力讓克勞德堅持了下來,配合着伊法露娜的接生行動,伊法露娜手也不停的再次握住了嬰兒的身體,不再猶疑地一把将寶寶捧出克勞德身體。
“孩子已經出來了!”瞧見克勞德近乎翻着白眼,意識也趨近于無,伊法露娜急得頭上澆油,把孩子抱到準備好的毯子上,當即先幫克勞德把帶出來的腸子塞回身體,對克勞德施展治愈魔法。
拜托了,千萬不要死!
伊法露娜一邊焦心祈禱着,一邊将嬰兒抱起來,反手掂着它的上身,另一隻手用力拍打,直至嬰兒将喉嚨裡的血水全部咳出來,發出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聲啼哭,伊法露娜才勉強松了一口氣。
受到星球祝福的治愈能力格外強大,加上傑諾瓦本身超強的自愈力,不稍片刻,克勞德肚子上20裡面長的傷口便徹底愈合,連疤痕都不剩下,若不是流淌整張石床上那觸目驚心的失血量的存在,仿佛先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嬰兒的哭啼短暫的喚醒了金發“母親”的意識,他臉色蒼白,費力地偏過頭,伊法露娜連忙把裹在毯子裡的嬰兒抱上前,讓克勞德更好地看清這個幾乎由他瀕死換來的小生命。
事實上,克勞德幾乎看不見眼前的景象了,視野朦胧下,他隻能大緻知道那張被血迹泡得髒兮兮的小臉蛋怎樣皺巴巴的。
顫抖着擡起手,輕輕拂過寶寶的臉頰,一如他的猜想那般,滑嫩軟彈。
金發青年嗓音喑啞,似哭似笑:“什麼嘛,這不是長得跟我們一樣嗎。”
“薩菲,歡迎回到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