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層特制玻璃在它身前似乎也不堪一擊。
慌亂的學生中,燕嶼沒有動。
他想起了迎接蟲族那天,溫莎中将也是如此,在狂風中渺小如蜉蝣,獨身攔住一艘遮天蔽日的星艦。
人類,奇怪的勇氣。曼努埃爾凝視着他,也想到了那一天。蟲族的勇氣來源于對生命的漠然,人類的勇氣又來自于什麼。
在被發現之前,他移開了視線。
“它出不來。”軍雌道。“如果玻璃有任何被破壞的迹象,激光武器會直接消滅它。”
這句話終于讓場面平靜了下來。
“走近看看吧。”曼努埃爾站在最前面,看着燕嶼跟着人群向前走。
展示的燈光下,蛛形蟲的每一根線條都那麼流暢,冷光照射在它的附肢之上,仿佛一柄柄開刃過的長刀。它的每一寸都為戰鬥而生。
燕嶼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最前面,他感到有一種莫名吸引力。
“我記得,蜘蛛不是昆蟲。”有人道。“它有四對足,而昆蟲隻有三對。而且它也沒有翅膀。”
又有人道:“都說了蟲族和昆蟲是兩種生物。不應該以昆蟲的分類來看待蟲族。”
曼努埃爾卻解說道:“蛛形蟲隻有三對足,還有一對其實是它退化的翅膀。”
“蛛形蟲起源于蟲母時代,它們在族群内的分工是守護卵巢,因此常年爬行在地底。逐漸的,它們的飛翔能力退化,蟲翅變異。背部的花紋則是它們的求偶紋。”
“無論哪個種族都符合進化論啊。”有人感歎。
曼努埃爾笑了一下,冷調的展示光照在他本就蒼白的皮膚上,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屍體感,他回道:“對啊。”
“由于常年生活在地下,蛛形蟲的複眼是熱成像,主要是依靠嗅覺來感受世界。可以說,它們的嗅覺,經過千年的進化,已經成了蟲族最強的一支。”
玻璃籠上的濾氣系統閃爍着代表正常運行的綠燈。
這隻龐然大物開始在對它而言擁擠的牢籠裡打轉。
圍觀學生發出一陣驚呼。
誰也不知道它這樣的舉動是想做什麼。
隻見它仰着頭部,慢慢停了下來,找準了方向似的,節肢交替着,朝其中一面玻璃湊近。
燕嶼不動聲色退後,把自己藏進人群。
他感覺得到,那六隻複眼朝着一個方向凝聚。
……他的方向。
蛛形蟲緊緊貼在玻璃上,螯肢收緊,藏住口器,節肢急促地敲打玻璃,發出奇怪而有節奏的嘶聲。
它在做什麼?
燕嶼下意識看向帶來蛛形蟲的曼努埃爾。
出乎意料地,他撞進了一雙黑色的雙眼中。那雙眼睛很奇特,眼瞳外有一圈金色光輪,就仿佛全日食。
曼努埃爾也在看他。
他們對視了有一秒,還是五秒?他不知道。
燕嶼率先移開了視線。
“它怎麼了?”
“可能是關久了出現了刻闆行為?”學生們小聲說笑。
在一系列古怪的行為後,蛛形蟲背甲的花紋開始閃爍。
“這是求偶紋。”曼努埃爾的解說飄過來。“雄蟲拒絕與蛛形蟲繁衍已經很久了,這樣的求偶行為很少見。能看見,大家可真的很幸運呢。”
仿佛動物園的導遊在招呼遊客去看孔雀開屏,說能看到孔雀開屏求偶真的很幸運呢。
無數雙好奇的眼神投注在它身上,無數雙沒有差别的晶狀體眼睛裡,卻沒有它渴望的那一雙。
因為鬼使神差地,燕嶼又回頭看向曼努埃爾。
這次他們沒有對視,這個看起來很神秘且傲慢的軍雌正擡頭看向蛛形蟲,嘴角帶着莫名的笑意。
燕嶼慢慢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