璜大奶奶那麼愛踩高捧低的勢利小人,如果秦可卿平日裡在賈府地位高些,自然早就巴巴兒的拍馬屁去了,何至于為了侄兒出頭要找她算賬?
又說下葬時用的棺材蹊跷,可是那時機緣巧合,是薛蟠的店裡正好多了一副,那個薛蟠,又素來是個不着調的公子哥兒,哪裡有那個政、治敏感性?
黛玉記得寶玉去見尤氏,“尤氏躺在床上,犯了胃氣疼的舊症”,黛玉在賈府多年,可從未聽過尤氏有這個舊症,又說秦可卿生前最倚重的兩個丫鬟,一個叫瑞珠的觸柱而亡,一個叫寶珠的,願意為秦可卿義女,請任摔喪駕靈之任。
若是瑞珠忠心耿耿倒真是無稽之談,整個甯國府什麼地方?最多有些對主子的眷戀之情,也眷戀不到要自己生死追随。至于那個寶珠,要說這個摔喪駕靈之任卻也是無字無女之人故去時常有的法子,為的是不讓亡靈孤零零上路,可是尋摸的也是年紀小些的孩子,秦可卿也不超過十六歲,她的婢女總不會太小,像是她妹妹,而不是她的女兒,這般年齡差距,倒是少見。再者,做了這義女,以後自然不能伺候人了,也不能出現在人前面,多半是尋個莊子,或是家廟,帶發修行,熬到死罷了。青春女兒,誰會将自己賭進去?
而賈珍各種失态,再是對此事種種贊同,是不是說明了些什麼呢?
也就是說,兩個丫鬟是知道些什麼,甚至尤氏也知道,所以氣倒了,而丫鬟一死一摔喪,就是為了怕被滅口所以自保,瑞珠畏懼自殺,寶珠聰明些至少留了個活口,但都是知道内情的人。
隻是不知道這賈蓉知道嗎?
斯人已逝,黛玉也不琢磨這些個肮髒事情,隻同情那秦可卿,她出身小門小戶,在賈府這般的高門上自然處處提心吊膽,光是利益往來便有多少費心,更不提甯國府的人個頂個的見人下菜碟,不知道像璜大奶奶那樣勢利的目光她瞧見了多少次。
如今去了,也是解脫。
賈敏是賈蓉隔府的親姑婆,這親侄孫媳婦去了,自然有人來林府報喪,林如海也知道了,他皺皺眉頭:“知道了。”
林如海是知道的,甯國府到底是太不幹淨,連一個女兒家都不能得了善終,不過到底是親戚,他想了一下又叫住來回話的小厮:“小姐那邊若有不能決斷的,讓她問問昔年太太的陪房。”
小厮回了黛玉的話,黛玉自然明白父親的意思,這是怕自己年紀小,沒有處理過喪葬往來,怕自己不知道,所以父親刻意提點自己。
隻是說起來有些……難以啟齒,母親的陪房現下已經被她處置的七七八八了呢……、
還是晴雯伶俐,自去翻了府裡記載的人情往來,得知這種情況下,林府要派出去四個報喪的婆子,攜帶喪禮,往京中去吊唁。
晴雯瞧着便有些皺眉:“這也太潑費了些。”
黛玉歎道:“先前我不理事時候尚不知情,如今自己料理了些事,才覺得我們這般人家,花費大的是,幸于咱家人口簡單,親戚也少,才不至于捉襟見肘。聽說京裡住着的一些大戶人家,光是一年的人情往來便值當上萬兩呢。”
紫鵑深以為是:“可是呢(注釋一),别的我也不懂,單單瞧着那賴家,世代靠着賈府管家,可是摟下了金山銀山。”
晴雯咧嘴笑起來:“賈府也是奇怪,不怕人貪污,就怕人做的不夠體面。”
黛玉想想,的确多次見賈府旁支明裡暗裡巴結鳳姐兒,鳳姐兒也知道那些人為的中飽私囊,卻也不管,不由得跟着笑起來:“你這個鬼丫頭,倒編排起親戚來。”
明嬷嬷瞧着幾個年輕丫鬟跟着姑娘逗樂,心裡也高興,自打他們跟着姑娘就隻看見姑娘郁郁寡歡,心裡總有心事,也隻是到了前些日子,老爺暈倒後身子倒見好後姑娘才有了笑樣子,這會子瞧見姑娘又說說笑笑,心裡自然是妥帖的,也湊上去湊趣:“晴雯姑娘、紫鵑姑娘,這回有人去京中,你瞧瞧要不要給家裡人捎送東西?”
提起家裡人,晴雯才驚覺原主的哥哥嫂子都在京城,代替了人家的身體,自然要照顧人家的家人,因而想了想“我這邊送些揚州特産的百葉結,再有那醬肉灌湯包子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