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抽手,她将夕空打開。
慢慢前行,原本的寂靜褪去,獨屬于惡靈的聲音幾乎刺破耳膜,眼前憑空出現了被束縛在半空的惡靈,手腳脖頸皆被鎖鍊鎖住,動彈不得。
“……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鬼不伏,霹靂粉碎。滅!”
惡靈跟前的地上站了個休閑服的青年,夏唯紫汐剛踏入他陣法不久他就将咒語念完,手勢過後,跟前落下了逐漸燃燒直至殆盡的符紙。
魂飛魄散。夏唯紫汐腳步一頓。
論氣息還算是新鮮,應當入惡不久。她隻來得及看到一眼,還是沒能看出那惡靈身上是否沾了什麼血煞冤魂。
若隻是單單入惡便被打得魂飛魄散,那此人手段可謂是不近人情。
生人闖進陣法是會被布陣者感知到的,這種隔絕無靈力者的陣法,昭顯着方才闖進來的是個身負靈力之人。
但身負靈力者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青年似乎以為夏唯紫汐隻是誤入此處,擡眸看過去,手中捏了張修改短期記憶的符紙,“你看見了什麼?”
符紙邊角已燃,卻在這風中燃得穩且慢。
夏唯紫汐目光從那符紙掠過,一旦她說出看見了什麼,那符紙就會化為虛無,她也會忘記關于自己說出口的相關記憶,所提及的關鍵詞也會悉數忘記,她當然不會說。
青年的眼睛是金褐色,這種眼瞳容易顯得冷厲,這特質在青年身上更是體現得淋漓盡緻。
他緊盯夏唯紫汐,滿臉的生人勿近。
夏唯紫汐不搭話,他卻不能放任符紙就這麼浪費了,“你是如何進來的?”
然而無論青年如何說,夏唯紫汐就是不接話,甚至還故意彎起眉眼指了指他手中的符紙,意思再明顯不過,他點燃這符紙期間,她不會回答一個字。
啧,原來不是誤闖的普通人。
青年一甩手,符紙邊角的火焰瞬間高漲,頃刻間化為灰燼,青年松了手,任風吹散,“同行?”
“也不算是吧?”夏唯紫汐終于說話了,“光是從對待惡靈的态度看來,我們就應當不是一路人。”
他選擇讓靈魂飛魄散,而她卻是讓靈轉生。
如此明顯的意有所指,讓青年唇角頓時露出一抹譏诮,“原來是不入流的外行。”
青年的高高在上,無不昭顯着他以自身為傲的事實。在夏唯紫汐記憶裡,高傲的人說多不多,有膽子随意說他人為外行的隻有那幾個陰陽世家,月染家族早已避世,以丹羽信為首的丹羽家她認識得七七八八,身負道術陰陽術兩門絕藝的香港林老一門是她曾待過之地,餘下的隻有雲川家族,傳聞中的黃泉引渡人。
動辄讓惡靈魂飛魄散的黃泉引渡人?雲川家族已經嫉惡如仇到如此地步了嗎?
“你是雲川家族之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同她能猜出他的來處,青年也能以此找出幾個可能選項,“月染家早已龜縮門内不出,說吧,丹羽家還是林家?”
眼中靈力閃過,甚至可以看見夏唯紫汐身側那并不清晰的術,“拘靈為式神,玄門中人,傳授女子陰陽術,你是林家人?”
話語間的不滿太過明顯,甚至帶了點過分的指責,引得林禦由虛化實,他略微皺起眉,“雲川凜,你過了。”
青年被叫破身份,下意識愣了一瞬,在看清林禦後,眼中譏诮更深,“林禦,原來你就是為了這麼個女人送命的。”言罷刻意頓了頓,“哦,抱歉,她還算不上女人,隻能是個小丫頭。”說是抱歉,卻絲毫沒有歉意。
林禦正要反駁,卻被夏唯紫汐攔了下,“下一任黃泉引渡人?不過如此。”
雲川凜眯眼看過去,“什麼?”
“若黃泉引渡人便是你這種,那怕是未來幾十年都沒人往生了。”夏唯紫汐反倒問他,“你說,未來還會有多少新生兒?”
有人死,就有人生。若沒有轉世投胎之靈,又何來呱呱落地之子?
雲川凜哼了一聲,似是不敢苟同她的話,“前世作惡,來世也不可能入人道。”
“豬狗牛羊,花鳥魚蟲,你也要一起剝奪?”
雲川凜這時發現自己說不過她了,“巧言令色,女子短見。”
“接得上話時不見你這樣說,這時候就知道攻讦我性别了?”
雲川凜決定不與她再争辯,“我知道你,夏唯紫汐,林禦耗盡生命救的人。林老送你一場造化,作為回報,你奪走了他最得意的嫡孫。”
這事本就不是秘密,她知道都是她的責任,認為以後一幹事由皆應由她承擔,也阻止了林老封口的舉動,以至于知道此事者甚廣。
夏唯紫汐抿了抿唇,他說得對。
“何時雲川凜也會偏聽偏信了?”林禦按住夏唯紫汐的肩,“不知前因後果便胡亂下定論,雲川家何時也能有這般教養了?”
“你——”雲川凜沒料到當初的高嶺之花居然還會如此擠兌人,竟是有些無法還擊。
林禦也不是慣常擠兌他人之人,一兩句說得雲川凜啞口無言也就罷了,“他日,林禦定然登門拜訪。”
即使以身化式神,其本質也還是靈體。林禦以靈體之身拜訪雲川家族,怕是嫌命長?
既然林禦這樣說了,夏唯紫汐也就懶得不依不饒,她也補上一句,“他日,夏唯紫汐定然也同行登門,願黃泉引渡人渡得所有人。”
她這話便是明晃晃的諷刺了,雲川凜被他們倆給堵得說不出話,最後轉身往外走,“那好,雲川家靜候佳音。”
走出九步,陣法自消,四周恢複聲音,隔壁場地的歡呼甚至傳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