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疲憊,聽着裴元講述的“故事”,腦袋一點一點的端木蓉漸漸閉上了眼睛。
注意到端木蓉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緩下來,裴元停下了講述。
“睡了嗎?”
“……好吧。”
裴元翻出了備着的一張毯子給端木蓉蓋上,并調整了一番對方的姿勢,讓對方能夠睡得更舒服以後,他才坐回了原位。
坐回去的裴元并沒有閉目養神,而是翻出自己帶着的醫書,看了起來。
馬車内一時間恢複了安靜,隻剩下叮當的馬鈴聲和交雜在期間的車輪滾動的聲音。
…
睡了一覺醒過來,被馬車晃得有些暈的端木蓉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的同時,掀開了簾子。
結果将将把簾子掀起來,還沒有看清外面的景色,端木蓉便把簾子放下了——因為被馬車卷起的灰塵,在她掀起簾子的瞬間順着風進來了。
端木蓉最不滿意這個世界的一點,便是這沒有水泥也沒有柏油的道路。
随便一走,就到處都是灰。
将簾子拉得死死的,并将剛剛被風吹進來的灰塵用帕子擦掉,端木蓉撅着屁股,在馬車角落找起了水囊。
等到端木蓉找到水囊,視線無意間掃過裴元的她也注意到了對方在做什麼。
——在這搖晃的馬車中,裴大夫居然還看得進去書?
喝了水解了渴後,端木蓉将蓋好的水囊放回原位,一臉好奇的向裴元詢問道,“這書,裴大夫你看得進去?不會覺得頭暈嗎?”
“心靜,則萬事皆宜。”合上手中的書,裴元對端木蓉輕勾了下唇,“心不靜,萬事皆休。”
眨了眨眼睛,沒太聽懂的端木蓉輕“哦”了一聲。
好像……挺有道理?
注意到端木蓉臉上的睡痕和她迷糊的模樣,察覺到對方似乎還沒徹底清醒,裴元輕抿了下唇,忍住唇邊的笑意之後才朝端木蓉問道,“睡得好嗎?”
“馬車有點晃,不過我覺得還行……吧?”不太确定的掩嘴打了個哈欠,一邊揉着眼睛一邊翻出自己還沒有吃完的零嘴,感覺自己清醒了不少的端木蓉擺出了一副準備聽裴元講故事的姿态,“裴大夫,你現在沒什麼事情要做吧?”
“沒有。”
“……那麼,”端木蓉眨了眨眼,對着裴元笑得無比乖巧,“那我能繼續聽你講故事嗎?”醒來無事,正好聽故事。
裴元将手中的醫書收起來,好整以暇的看着端木蓉,“行啊。”
“你想聽什麼?”
目光一亮的端木蓉捧着臉,“你跟我講了那麼多别人的故事,那麼你能跟我講講屬于你的故事嗎?”
“裴大夫你行走江湖那麼多年,在你心中,江湖是什麼?”
裴元輕眨了下眼,不知想起了什麼的他睫羽微垂,與之相對的則是他嘴角的弧度漸漸變大。
沉默片刻,裴元輕笑了一聲,“江湖?每個人心中的江湖都是不一樣的。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講講屬于我的故事吧。”
“你說,我聽着。”
端木蓉拿着零嘴,捧場的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裴元。
裴元用平靜的聲音講起了自己的故事,随着裴元的講述,端木蓉對裴元有了更深的了解。
若非她的觀察足夠敏銳,否則端木蓉必然不會發現裴元平靜無波的态度中,對“活人不醫”這四個字的複雜情緒。
當初,端木蓉因為自己穿越的經曆而覺得“死而複生或許不是夢”,更何況這個世界還有能夠“破碎虛空”的傳奇人物,她直接從字面意思上去理解了裴元“活人不醫”的名聲,甚至還請求裴元跟她去京都救人……現在想想,端木蓉忍不住有些臉紅。
捂了捂臉,放下手的端木蓉認真的向裴元道了歉,“為我當時的無知,在此向你表示最真摯的歉意。”
“對不起。”
“恩?”輕眨了下眼,待得明白對方這聲“對不起”是為了什麼,裴元勾了勾唇,“沒關系,我并不介意。”
更何況,因為那一個契機而逗弄了端木蓉一番以後,裴元覺得他似乎對江湖人的誤解沒那麼在意了。
無論江湖人怎麼想,他還是那個選定了路就不會後悔的裴元。
“那就好,那就好。”縮了縮脖子,端木蓉朝裴元輕擡了下手,“忽略我的這一番打岔,你繼續講屬于你的故事,我聽着。”
彎了彎眼睛,裴元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的伸手捏了捏端木蓉軟嫩的臉,在對方臉上顯露出了明顯的無奈表情以後,他才放下手,繼續給端木蓉講故事。
挑着自己覺得的能給端木蓉講的經曆化為“故事”,裴元表情平靜的仿佛在講别人的故事一般,給端木蓉講自己的“趣事”。
裴元說着說着,便說到了來花家給花七公子治病的事。
在他口中,就連那曾經每日都要跟衆多老大夫上演“舌戰群儒”的經曆,也變為了有趣的事情。
聽完裴元所言的花七公子拒絕治療的理由,在杭州沒能與花七公子見過面的端木蓉不免有些遺憾,“真可惜,要是能跟他見一面就好了。”
“恩?”
“你知道嗎?”想起了上一世印象深刻到這一世都沒能忘記的那篇報道,端木蓉的目光漸漸飄遠,“我曾聽一個人說過,‘有些人的生命是為了傳宗接代,有些是享受,有些是體驗,而我是生命的旁觀者,我來世上,就是看一棵樹怎麼生長,河水怎麼流,白雲怎麼飄,甘露怎麼凝結。①’”
裴元的目光漸深,“能夠說出這番話的人,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是的。那個人,相當的了不起。”端木蓉點了點頭,緊接着說道,“所以,上天弄瞎了他的眼,或許并不是為了讓他受苦。”
“花七公子這樣的人,未來一定能夠成為了不起的人。”說着,端木蓉捧着臉笑得眉眼彎彎,自顧自的點了點頭,“我也是,會努力在未來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
裴元失笑,“那你可要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