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很快穩住身形，繼續往前。

随着深入，周圍的霧霭逐漸濃稠，可見度迅速降低到兩百米，空氣也逐漸變得壓抑。

心跳聲清晰地在耳朵裡鼓噪着，越發令人煩躁，蝙蝠俠摸了摸臉上的防毒面具，确定它還在原位，沒有破損，便抛開異樣的違和感，拖着越發沉重的肢體前行。

遠處濃霧中，橙紅色的眼睛猶自發着渾濁的光。

蝙蝠俠擡眼看過去，恍惚間，産生了一種正在被注視的感覺。

一瞬間，深色的瞳孔渙散了一瞬，眩暈感再次襲來。他卻難以生出抵抗的念頭，仿佛思維正被逐漸撕裂。

不對！

不能再看下去了！

心跳聲變得震耳欲聾，呼吸也越來越粗重。

蝙蝠俠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看向軍械庫的方向。建築物灰黑色的輪廓在霧氣中影影綽綽，好似近在咫尺。

接下去的霧氣還會更濃，警察如果難以保持清醒，反倒會造成更大的麻煩……得讓他們暫時回頭。至少……不能全無準備地走進霧氣裡。

蝙蝠俠當即回頭，想向警方發出警告，可當他回到警方行進路線上時，卻一個人影都沒見到。

地面平整，周圍也沒有焦痕和彈孔。

他來晚了。

剛剛……他究竟出神了多久？

蝙蝠俠的心微微一沉，沒有再浪費時間細想這個問題，當即沖入迷霧。

……

“就是這裡，趕緊把東西運出去！”

此時已經到達軍械庫的戈登，對着周圍的人影指揮道。

這一路平靜得不可思議，竟是什麼意外都沒發生，盡管一直沒有降低警惕，但戈登還是忍不住感到了輕松。

“趕緊行動起來！别磨蹭了！”

他大喊着，聲音在死寂的庫房中回蕩。周圍那些人影這才行動起來，一名警員走上前，詢問道：“角落那些也要搬出去嗎？”

戈登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對，一起搬出去。”

說着，他也過去幫忙檢查、搬運。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放松的關系，打開角落的武器箱時，戈登久違地感覺到了溫暖。

那些冰冷的槍支、彈藥裡，好像都蘊含着一個個生機勃勃的靈魂，讓他忍不住将它們捧在掌心。

霧氣翻湧，腳下的泥土、周圍的磚石不知受到什麼的擠壓，發出細碎的聲響，仿佛混入了呢喃模糊的低語。

戈登恍若未聞，不舍地将子彈放回原位。

“不對，不能浪費時間了……”

他這麼告訴自己，目光卻始終沒有挪開。

也許應該把基地挪到這裡。

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氣溫、武裝都很合适……

得讓所有人都過來。

戈登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面色微微泛紅，正要下達命令，一隻蜘蛛從頭頂橫梁垂下，落在他的頭頂，尖銳的附肢刺進頭皮。

微不足道的刺痛讓他忍不住皺起眉，不等他擡手摸向頭頂，眼前的景象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眼前哪有什麼武器箱，不過是一截粗壯的半透明樹根。它散發着恰到好處的溫熱，緩慢地起伏搏動，猶如血管。

旁邊則是同樣被迷惑的警察，他們滿臉喜悅地将手放在根莖上，任由自己被吞咽、包裹其中。根莖裡，已經有幾人完全被包裹進去——他們是原本守在這裡的警衛，在異變發生後不久就淪為了養料。

看着那幾具幹癟卻仍然斷斷續續發出哀嚎的屍體，戈登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見鬼——”

他一把抓住身旁的警察，将他陷入大半的身體拉扯出來，接着一拳揍在他臉上。

“清醒一點！”

疼痛的效果立竿見影，戈登繼續去救下一個，一時忘記了之前喚醒他的刺痛是怎麼回事。

也沒注意到，蜘蛛已經跳下他的頭頂，踩到了根莖上。

……

【同調：45%】

……

【同調：47%】

……

随着數值迅速上升，艾瑞爾能感覺到自己的感知正與明格斯同步，眼前更是多出了兩個視野。

一個屬于“明格斯”，一個屬于蜘蛛子體。

蜘蛛的視野中，戈登與那些警察還在嘗試掙紮，根莖卻已經徹底活了過來，連同屍體的慘叫聲也變得格外凄厲。

與此同時，身處哥譚地下的“明格斯”嗅到了一股馥郁的甜香。

和之前布魯德海文的儀式裡聞到的一模一樣。隻不過不同的是，眼下這種氣味對他來說格外有誘惑力，冰冷的空氣裡好似彌散着疾病，幾個呼吸時間，就讓他染上了名為“饑餓”的病。

艾瑞爾同樣共享到了來自明格斯饑餓感，他捂着好似一下子被掏空的腹部，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

這是……肉。

唾液迅速分泌，胃裡好像燒起了一把火，恨不得将視野裡所有東西都塞進去。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極度陌生，卻讓他莫名聯想到了，當時尼亞趴在根莖上吮吸漿液的樣子。是不是……那時候尼亞也感受到了同樣的饑餓？眼前這些根莖的漿液，是不是同樣也是飽受折磨的靈魂與血肉？

疑惑盤旋在腦海裡，艾瑞爾卻分不出心思多想。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不斷吞咽着口水，甚至沒注意到，另一個視野，玻璃反光裡的明格斯，額頭上悄無聲息地長出一個個小小的鼓包。

重新生長出來的附肢輕輕劃出一道道傷口，讓鼓包裡那一隻隻渾圓全黑的眼睛得以睜開——

然後，“明格斯”看了過來。

“……好餓。”

蜘蛛們異口同聲道。

【同調：51%】

……

不對！

感覺到餓的是蜘蛛！才不是他！

不能再繼續讓數值上升了，再這麼下去會徹底失控的！得讓子體遠離那些樹根！

艾瑞爾表情變得格外扭曲，他強忍着不斷攀升的食欲，逼迫蜘蛛離開，可附肢顫動着，怎麼都難以擡起。

曾經的“尼亞”以痛苦的靈魂與飽受詛咒折磨的血肉為食，成為角色卡的“明格斯”也不會例外。

而那根莖中流淌着的漿液，正是這些東西。

從未體會過饑餓感的艾瑞爾對此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僅僅掙紮了幾秒，蜘蛛子體的口器就顫動着張開，獠牙狀的螯肢尖端抵在看似堅硬的琺琅質外殼上。

隻要用力咬下去……咬下去就能吃飽了……

轟！

螯肢剛要刺進外殼，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突兀響起，微弱的火焰攜着高溫突兀燙開迷霧。

艾瑞爾勉強回過神朝光亮的方向看去，一個人影正朝這裡跑來。漆黑的披風在他身後揚起，猶如蝙蝠的翅膀。

是蝙蝠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