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排球從網的這邊以斜線飛往對側的一角。
擊球完畢,雪村夜芙輕巧地跳躍落地,原本白淨的球鞋上已經變得有些灰撲撲的了。
“Ok,二組休息,一組訓練賽準備。”
雪村夜芙擦了擦臉上的汗,走到了場外,一邊喝水一邊回想着剛才順利打出斜線球的手感。
要是影山在就好了,雪村心想着,讓他見識一下她的巨大進步,說不定會吓到呢。
她正這麼想着,影山飛雄就氣喘籲籲地出現在了體育館門口。
在館内搜尋了一秒,影山就找到了想找的人。
跑到了雪村夜芙面前,他手裡捏着的是自己的入學通知書。
“烏野,”影山飛雄耳垂微紅,“我要去烏野了。”
他剛收到錄取通知書,下意識地就想分享給雪村夜芙。結果這時候說完,才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莫名其妙。
而且縣内如今排球實力最強是白鳥澤,但是他卻沒有考上。
雪村會不會覺得他太笨……
“啊,真的嗎?”
雪村夜芙驚喜地放下水壺,伸手去拿影山飛雄手裡的錄取通知書。
“我知道這個學校啊!”
雪村夜芙翻看着通知書,全然沒注意到影山的擔憂:“之前聽我哥說過的,這是個很強的學校吧?”
“據說還有過一個在全國大賽上被稱為‘小巨人’的很厲害的選手!”
“能去烏野也太好了!”雪村夜芙揚了揚手中的錄取通知書,然後笑着說。
影山飛雄如釋重負,也跟着點了點頭。
今天過後,畢業生就該離校了。
雪村夜芙壓下心底的失落,将錄取通知書還給了影山飛雄,故作高興地說道:“既然忙完了升學,今天也陪我訓練吧?”
“感覺你的發球還挺厲害的,快教我。”
“啊?哦……好。”
“雪村,集合了啦!”
女排那邊的隊員叫她。
雪村夜芙應了一聲,不得不暫時離開。
“等我一下。”
影山飛雄點點頭,順手拿起她的水壺,在球場外找到了雪村夜芙的背包,老老實實坐過去等她。
他已經很久沒有坐在場外看别人打球了,自從及川前輩畢業以後,他一直都是正選。
影山飛雄在位置上坐好,然後往球場上看了過去。
雪村夜芙她們的訓練還沒結束,要繼續打隊内訓練賽。
影山飛雄的目光落在那個紅漿果發色的身影上。
但隻看了兩分鐘,影山飛雄就覺得自己的血壓直線升高。
這個擊球角度……這個起跳時機……這個反應速度……
影山飛雄目瞪口呆。
原本以為雪村夜芙的基礎訓練已經還算勉強過關,畢竟他們兩人一起加練了很多次。但是看到她打比賽的表現,影山飛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愧是雪村,還是曾經那個排球笨蛋——影山飛雄心想着,所以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拯救她糟糕的排球水平啊?
連影山飛雄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終于開始反省在過去的團隊合作裡完全沒有反省過的問題——比如是不是對自己的隊友太苛刻了這種事。
而在隊友的位置換上雪村夜芙的話,影山飛雄下意識就學會去思考該怎麼配合或者引導她了。
雪村夜芙全然不知影山飛雄内心的各種想法,排球現在對她來說,隻是一件摸到就會開心的事。
發絲和衣擺都随着風微微揚起,影山飛雄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她的身影。
便利店的門被兩隻手一左一右的推開。
左邊是影山飛雄,右邊是雪村夜芙,兩個人都不服輸地比誰先進到便利店裡面。
兩個人互相推搡着,第不知道多少次一起狼狽地同時擠了進去。
結果還是影山飛雄仗着腿更長一點,三兩步走到收銀的小姐姐面前,順便把雪村夜芙擋在了身後,然後付掉了兩盒牛奶的錢。
小姐姐笑眯眯地看着他們兩個,貼心地從保暖櫃拿出溫好的牛奶遞了過去:“拿好哦。”
走出便利店,雪村夜芙有些氣憤地把吸管插進飲料孔。
這兩年來,她和影山搶着付賬從來都沒有赢過。某個人在這種時候,把自己的身高優勢運用地相當徹底啊。
影山飛雄右手推着自行車,僅僅靠一隻左手拆吸管這種事,已經熟練地和傳球一樣了。
雪村夜芙其實是個很會麻煩人的女孩子,而且對方如果越是有好感的人,這個症狀就會越嚴重。
結果遇到“隻對和排球有關的事敏感”的影山飛雄之後,後者就這樣完全沒有察覺到不妥地替她推了兩年的單車。
但是今天,大概是最後一次有人幫她推車了吧?
雪村夜芙忍不住去想,他們以後真的都不會再見面了嗎?
一想到今天說不定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雪村夜芙感覺喝到嘴裡的牛奶是苦味的。
略有些煩躁地踢着路上的石頭,這樣的心事,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
影山飛雄也不知道為什麼走得慢吞吞的,像是試圖在這種季節裡從地上找出一隻外出覓食的螞蟻。
冬季的天黑得很快,路燈一盞盞從前方依次亮了起來,橘色的光打在他們的側臉上。
他們順路能一起走的路并不長,眼看着路口就在前面,雪村夜芙深吸一口氣,努力打起精神來,笑着說:“喂,影山同學——我以後會不會在雜志上看到你啊?”
“排球月刊……或者情熱大陸什麼的?”
不等影山飛雄回答,她就自顧自繼續講下去:“然後到時候我的排球還是打得很爛的話——”
雪村夜芙忽然轉身,一邊後退着走路,一邊看着影山飛雄說:“我就在雜志上指着你的照片和他們說……就說我的排球是你教的。”
影山飛雄呼吸一窒,在雪村夜芙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然後他們就會很驚訝地說,‘這麼厲害的人,怎麼教出來你這樣的排球笨蛋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