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所當然地以為森胡桃内心也知道這隻是鬧着玩的。
但森胡桃竟然是認真的。
他的腦海裡閃過她過去說過的話,和笃定的眼神。
她确實不是我的朋友。
她是認真地在當我的下屬。
比武士還要糟糕的是,森胡桃是一個被扭曲的上司規訓過的下屬,将别人的生命淩駕于自己之上。
所以對她來說,無論是保護上級,還是犧牲自己,做出這些都是“什麼都沒考慮”,不需要理由的行動。
森胡桃認為自己隻是随時可以犧牲的耗材。
她沒把自己當成平等的人。
明白一切後他雙目顫抖地看向森胡桃,同一刻,森胡桃也鬼使神差地轉過臉,與他對視。
他們四目相對,就像眼神也有了質量一樣相撞,兩人都呆住。
但瞬間,沢田綱吉低下頭,藏起自己的表情。
*
回去的路上,沢田綱吉主動說:
“我們要聊聊嗎?”
森胡桃同意了,當然同意,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是,看到沢田綱吉這樣嚴肅的表情,卻心裡打鼓,難得不安地攥緊手指。
他們先是回了家,森胡桃的步伐沉重,仿佛等待處決。
“森同學,我有很重要的話想要和你說。”
胡桃安靜地坐在沢田綱吉面前,人偶一樣的關節露出來,匮乏表情的五官也像是非人類。
“我認真思考過你的想法,發現我們的看法完全不一樣,但是……”
我們可以交流,把誤會解開。
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前,森胡桃突然打斷:
“你想要寶石嗎?”
他愣住:“什麼?”
“還是要權力?或者是誰的性命?”
沢田完全聽不懂森胡桃的話題:“不,你在說什麼啊……”
她焦急地以跪姿擡起身子說:
“我還有很多本領,隻要是你想要的,我什麼都可以幫你得到!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
“我會更加拼命,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失望!”
跪姿對于她的腿太不友善,沢田扶住她,讓她把重力分給自己:“不、你在說什麼啊?你先冷靜一點。”
森胡桃焦急地追問:
“我讓你失望了對嗎?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做才好。”
“沒有人教過我怎麼做。”
森胡桃睜着玻璃一般澄澈的眼睛。
她永遠缺乏表情的臉上,隻是微微地觸動眉頭,淚水就從眼珠滾落下來。
她面無表情,卻落下淚的樣子,使原本還殘餘着和胡桃鬧别扭心思的沢田綱吉立馬就慌了。
“你,你怎麼了!?”
雙手無措地懸在半空,他手忙腳亂地用自己的袖子擦拭她臉頰上滾落的淚珠:
“不要哭啊,拜托。”
“是哪裡痛嗎?還是我講的太兇了,對不起、你别哭,都是我的錯。”
他很崩潰,完全認了輸,忘記自己在生氣,幾乎是求饒地祈求:
“不要哭好不好?”
胡桃慢慢地眨眼,淚水盈盈在眼眶裡,随着眨眼流出。
而她面無表情,聲音平靜,就像一個陶瓷擺件破碎漏出裡面的物質:
“不好意思,我現在克制不住,請稍等一下,我可以回避。”
她轉身蹲下去,把自己埋在牆角。
“我不是這個意思!”
沢田綱吉跑到牆角安慰。
他已經全然是祈求的姿态,聲音裡混雜着愧疚和自責: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有哪裡做的不對,讓你傷心了,你可以說出來,我向你道歉,不是不讓你哭的意思。”
他輕輕用手轉過胡桃的臉,和她對視:
“你并沒有做錯什麼,是我不該和你吵架。”
森胡桃終于露出泫然的樣子,淚水混在那張臉上不再顯得詭異:
“我讓你失望了,對不起。”
“我是想保護你的,我不知道哪裡做的不夠好。”
沢田綱吉安慰:
“你沒有讓我失望,你已經很好的保護了我,你看我都沒有受傷,是吧?”
“你不失望嗎?”
森胡桃的手指輕輕觸碰上沢田綱吉的臉頰。
溫度透過肌膚傳達到心底。
“可是,你看起來好難過。”
“在講台下的時候,還有今天在課上看我的樣子,好像要哭了一樣。”
“我讓你傷心了。”
森胡桃看着他,瞳孔裡倒映出沢田綱吉的同樣的表情。
她不為自己的瘡疤痛苦,也不為冷戰傷心。
但看到沢田綱吉露出難過的樣子,瞬間變得脆弱。
這個認知就像夏日中星流霆擊的閃電,不偏不倚地擊中他,讓他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