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沒有,倘若今日消亡的是她,她一定會對那個久久不能釋懷的人說出那句:“把我忘了吧。”
可是現在,為了避免阿勝想不開而輕生,歸終隻好繼續撒謊,溫言慰藉道:
“沒事的,姐姐隻是最近很累,睡眠不好到處磕了碰了,臉才青一塊紫一塊……我還要等阿勝成為名震天下的大廚,我好在家裡享享清福,不會比你先走。”
阿勝這才止住了哭聲,擡起頭來,雙眼又腫又紅,因悲傷過度,身體遲遲緩不下來,還在一抽一抽的。
小孩子,情緒控制能力是差點,待他緩緩再說。
“怪我不好,才害你日夜勞累……如今我身體好起來了,也能照顧姐姐了,你快去休息吧。”
在阿勝的印象中,近些日子裡的姐姐從未休息過,他也從沒見過姐姐躺床榻上睡覺,而是整日守着那片未長出的花,從天黑到天亮,定是熬壞了身體。
無奈歸終假意要去休息,納悶地任由阿勝自己去忙活。
……
入夜,忙碌了一整天的阿勝早早就撐不住,眼皮子直打架,躺下來沒過多久就睡得香甜。
歸終幾乎裝了一日的“病人”,到此時才能起身,蹑手蹑腳地出門透風。
阿勝似乎對蓮子蓮蓬情有獨鐘,每天都去湖泊那邊采摘,在極度郁悶下,歸終稀裡糊塗就走到湖泊去了,隻念着給他采湖中央的那朵蓮花的蓮子,然後拿回去。
那是一處天然形成的蓄水湖,地下的清流彙聚于盆地中,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湖水。
月胧薄紗鋪灑在琉璃般的湖面上,一隻小舟在清風吹拂下,慢慢浮遊搖曳。
歸終踢開鞋子,赤腳奔到小舟上,解開了牽引的繩子,任意湖波推動小舟飄蕩至湖心,她則全身側趴在小舟的邊緣,伸出手觸碰涼涼的湖水。
好惬意,好輕松。
風吹拂在臉上,水在指尖上潺潺流過,盡管感覺不到,但看着這甯靜的景色,也能想象出來到底有多舒服。
湖心有一簇簇荷葉,荷葉上冒出的枝幹上長着碩大的蓮蓬,搖搖晃晃,任君采劼。
當小舟靠近那處 ,歸終伸長手臂意欲折斷,卻在這時小舟劇烈晃動一下,由于慣性她整個人直往湖中倒去,驚險之際她的衣裳被拉住,重心又被扯了回來。
心悸之餘,歸終往後一看,隻見月色下衣襟飄動的黑棕發青年男子站在船頭,長身玉立,神駿非常。
“大石頭!你幹嘛一聲不響跳上來!”歸終抱怨了兩句。
方才這情形,稍有不慎就要翻船,很危險的,她還不想提前完蛋。另外就是,大石頭你從哪裡竄出來的?又是天上掉下來的?
“誰惹你不悅?應該不是我。”他坐了下來,側靠在另一頭,琥珀般的瞳底仿若有暗光。
“你最好有自知之明,在你來之前不是你,現在就是你了。”歸終嘟哝着,别過臉去,“真是的,明知人家煩得很,難得想散心,你還在我最惱的時候過來添堵……”
清淨片刻後,大石頭才開口問:“究竟所煩何事?”
歸終瞥了眼過去,鼓着腮,心念一動,而欲言又止。
其實大石頭能來看她,她還是很開心的,不能全把不如意的氣撒在他身上。
歸終啞口無言,苦在心間。
大石頭則在等待她的發言。
良久,歸終按耐不住傾訴欲,終于肯把心中的苦悶說出來:“我問你,如果有個謊言即将要被拆穿,會讓人很難過很難過,要如何說才能讓對方心情好一些?”
大石頭聽了,淡然道:“你是打算離開這副軀體,而對軀體的親人難以啟齒麼?”
歸終發呆的“嗯——”的沉吟一聲,反應過後,猛然一驚,彈起身來:“诶?你怎麼知道的?”
大石頭側目凝視湖中那株亭亭獨立的蓮蓬,探手輕而折下。
“人之常情,略懂一二罷了。”他将蓮蓬遞到歸終手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