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那天,是立秋,涼風至,卻仍舊退不了大漠的酷暑,黃沙席卷這座古城,卷着樹葉沙沙作響。
三書六禮,三媒六聘。
鳳冠霞帔,十裡紅妝。
李岚着一襲黑紅相間的長袍,刺繡華美,珠寶相綴,攔腰束以精美的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肢,一舉一動盡顯端莊大氣,令觀看的百姓連聲歡呼。
她被一雙男子的手引到了城主府的大門,透過紗質蓋頭,她隐約看到了對面的男子,還是那個熟悉的人。
唐蘭有些激動地笑了笑,他鄭重地牽着李岚雙雙踏入城主府。
待走過所有流程後,李岚被帶到了婚房,聽着外邊失真的人聲,她倏地掀開蓋頭,雙眼犀利精明,充滿了算計。
能赢嗎?
她不确定。
她隻是一介凡人,有何能耐與仙鬥呢?
在與唐蘭相處的一年間,她早已摸清了唐蘭的底細——唐蘭本是鬼盤門下的幼子,卻沒有仙骨,修真界弱肉強食,生在仙門卻沒有仙骨,是難以存活下去的。
是以鬼盤門隐瞞了這個消息,讓唐蘭去人間潇灑。
但唐蘭是個心氣頗高的人,怎甘居于人後,一輩子躲在鬼盤門身後?
所以他來人間覓仙骨,想要以邪術奪仙骨,登上仙途大道!
而李岚就是這個不幸的人,唐蘭是在與她相處兩個月後才發現她有仙骨的,是以他動了心思。
李岚起身将豆蔻上的藥粉抖進交杯酒,輕輕晃了晃。
她要成為唐蘭名正言順的妻子,讓唐蘭死于非命,再去到鬼盤門,拿到上好的修仙資源,正式修仙!
但唐蘭雖是凡人,身邊卻有許多修仙大能,還有法器傍身,所以她必須小心,決不能出一點差錯。
做好這一切,她又恢複原位,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
外院,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安客君一行人坐在不易引人察覺的角落,也歡快的喝酒吃肉,交談勝歡。
“寒白,你怎麼弄到的請柬?不錯呀。”陳免小口小口的飲酒,沒話找話。
堂溪程磕着瓜子,時不時飲酒,聞言,他垂着眼,低聲道:“我自有辦法。”
陳免哽了哽,索性不講話了。
“師兄,今日真能消鬼氣,出鬼城嗎?”裴肅鼓起勇氣問,因着這座城的鬼氣實在沉重,不是一般人能消去的。
蘇臨舟輕移視線,慢慢打量着城主府,看到了森然陰氣,淡淡道:“能。”
“怎麼,你怕了?”衛從吟歪着身子,笑嘻嘻問。
裴肅搖搖頭,道:“前輩說笑了,我隻是有些不解。”
衛從吟揚了揚下巴,“這事你問蒼嵘仙尊有什麼用,仙尊又不會給你解釋,你還不如問祖宗。”
裴肅:“……”您可真敢說。
蘇臨舟不緊不慢的看了眼笑嘻嘻的衛從吟,并未多言,卻看的衛從吟差點笑不下去。
安客君喝了些許酒,正懶洋洋的釋放神識去探查四周,聽到有人說了自己,他收回神識,看向那個白淨少年,笑了笑,“對呀,你師兄是個悶葫蘆,你問他有屁用——蒼嵘你别瞪我,我說的是實話。”
他支起下巴,閑談般道:“城主府一直是這座城裡陰氣最重的地方,加之今天的陰氣比以往更重,由此推測,今夜必有枉死生靈,以至于怨氣濃重。所以我們來大膽推測,今夜,就是一個血夜,注定血流成河,死不瞑目。”
其餘幾人聽到這邊的話,登時噤聲,認真的聽了起來。
裴肅有些驚訝,原來離淵仙尊竟是這般人物,平易近人,潇灑落拓。
蘇臨舟将視線落到安客君臉上,眼含笑意的聽着他娓娓道來。
“陰氣凝聚于此,故而此地此夜,就是破局關鍵。是怨念消散,還是渡化怨靈,全在一念之間。我們隻需看準時機,就能一擊斃命。”
裴肅頓時肅然起敬,認真道:“多謝前輩指點。”
安客君眨眨眼,熟知他的人頓感不對,就聽他笑道:“我是看在你師兄的面上才告訴你的,誰叫蒼嵘是我未過門的道侶呢。”
衆人:“……”
裴肅登時瞠目結舌:“什麼?!!”
堂溪程也張大嘴,瓜子殼粘在嘴皮上,要掉不掉,模樣滑稽,他呸呸吐掉,顯然被驚的不行。
陳免閉眼搖頭,隻覺這厮丢人現眼。
蘇臨舟淡淡瞥向這厮,語氣涼薄,“得意忘形。”
“嘿,我樂意。”安客君也不惱,喜滋滋的反駁。
“諸位好吃好喝,唐某就不奉陪了!”唐蘭擱下酒杯,揚聲道。
“城主大人是要去入洞房了嗎?!!”
“哈哈哈哈,你這呆子,這是能說的嗎?!”
“城主快去吧,莫要讓夫人久等啦!!!”
“哈哈哈哈!”
唐蘭油光滿面的離了場,他穿過長廊,忽的定在了台階處,神色猶豫痛苦。
今夜就是動手之時,可他卻有些後悔。
但李岚的仙骨資質極好,再難去尋到這樣一個人了。
可是……他舍不得,李岚與他情投意合,他卻圖謀她的仙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