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柔,我來……看看你。”
眼前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石台,四周有規律的布滿了人頭骷髅,石台下一道溝渠,裡面流着鮮紅的血液,泛着點點金光。
石台上是一具冰棺,模模糊糊間能瞧見裡邊躺着的人,容貌姣好,神色安然。
卻失了生機。
冰棺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陣法,流轉着冰藍色的光芒,無聲地挽留着什麼。
蕭溪風沒上前一步,隻遠遠地看了一眼。
他不敢上前,因為心中有愧。
“明日,你就能醒來了……屆時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攔着你,我隻希望……你不要恨我。”蕭溪風澀聲開口,而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紙人的手流放出一點法力,而後蹦蹦跳跳的跟上了蕭溪風。
出了敏妃宮,蕭溪風在宮裡如孤魂野鬼那般遊蕩許久,這才回了寝殿,卻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你怎會在此?”他皺起眉,似有不耐,“朕乏了,你回去吧。”
皇後一雙含情眼遙遙看過來,手裡攥着帕子,“陛下,難得一見,您就這般急着趕臣妾走?”
他們這三年過得如同陌生人那般,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蕭溪風沉着臉,撩袍坐下,嗓音沉沉,“你來幹什麼?”
皇後倒了杯熱茶,輕聲細語,“陛下方才又去看她了?”
見皇帝沒否認,她忽的跪下,言辭懇切,“陛下,您莫要再執迷不悟了!敏妃她已經走了三年了,您拘着她的身體究竟有何用?您是覺得她還會回來嗎?!!”
蕭溪風的眼神驟然陰沉,他挑起皇後尖俏的下巴,“你有什麼資格說朕?!”
“是,臣妾是沒什麼資格!”皇後倒吸了一口氣,眼眶泛紅,瞧着楚楚可人,“當年是臣妾的弟弟做錯了事,但他也死于皇權下,成為了皇權争奪的犧牲品,可陛下,斯人已去,您整日沉湎過去,郁郁寡歡,連國事都難以決策,您不覺得這樣不對嗎?!這是您的國家,您就不要您的子民了嗎?!”
皇後勸誡,字字泣血,情真意切。
當年蕭溪風争奪皇權時,太子妃的親弟弟流連于萬花叢中,意外發現了太子的秘密,而他也是九皇子的幕僚,便報給了九皇子,以此來得到更大的權利。
而九皇子本是看不上太子妃親弟的,畢竟連太子都看不上的人,他更不會看得起,可得了這消息,他頗為高興,便将陸雪柔擄了來,想要玩一玩,再用來威脅蕭溪風。
可他的手段還是比不過早就親政多年的太子,被太子一網打盡,再無翻身的可能。
而那時的太子妃親弟也被處死,成為皇權下的第一個犧牲品。
蕭溪風沉默着,神色晦暗不明。
皇後自嘲一笑,“臣妾從不奢望您能看我一眼,可當年阿弟的事,您沒有追究我的家族,終歸是于我有恩,我總不能看您日複一日的沉湎于悲傷中無法自拔。”
“可是因為雪柔,您登基前所受的苦難有一部分就來源于她,而今您身為九五之尊,還是困于她的死亡。她生前身後,您都過得不盡如意,如今,您還要為了她,放棄您的國與民嗎?您少時同我說,您要天下安甯,四海清明,可如今,您還未做到,您就不想完成嗎?”
蕭溪風猛地揮開桌上的茶杯,看着茶杯摔得四分五裂,怒聲道:“朕不許你辱她!”
他咬了咬舌尖,閉上眼,“都是朕的錯……”
皇後顫抖着呼出一口氣,說出最後一句話,“乞丐一事已經引起朝臣的注意,您還要這樣做嗎?!”
蕭溪風猛地睜眼,死死的盯着皇後,“你如何知曉?!”
“逆天改命,不得善終,”皇後起了身,“陛下當是知曉的,望陛下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她頭一次鼓起勇氣,竟隻是為了來勸誡皇帝,此後怕是會更受冷落了。
蕭溪風怔怔的看着皇後遠去的身影,喉中頓感一陣腥甜,他捂住嘴,指縫間淅淅瀝瀝的滴着血,滴在雪白的石磚上,如此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