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亞利斯塔深深地歎了口氣,有些神經質地摩挲着中指上的薄繭。極光會是個,可以說是臭名昭著的危險組織,并且有陰謀論說它背後的家族控制着全球曆史進程的發展。
亞利斯塔雖然出身優渥,但他的家庭隻是一個空有頭銜,正在衰敗中的傳統英國貴族家庭,這樣的家族,和目前世界上真正的核心人物并沒有什麼往來。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十足的陰暗面,有些勢力你當然應該謹慎接觸。但帕爾看起來是那樣天真,亞利實在難以相信她出身于一個邪惡的環境,或者自身就是個邪惡的,會去毀滅他人的人。
在亞利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伯特利捧着那堆資料,在枝形吊燈投下的陰影裡,也露出了一個晦暗的表情,似乎還在回憶那天他遇見金發少女的一幕。她天真而驕矜的面容不合時宜地又進入了他的腦海。
“這條項鍊很特别。”在夜晚卧室昏黃的光線中,亞利斯塔的棕發散落在肩膀上,睡衣胸前的紐扣松開了幾顆,露出一大片皮膚,能看到漂亮的肌肉形狀,讓此刻的氣氛顯得有些暧昧起來。他看見對面的帕爾,即便已經準備入睡,依舊沒有摘下胸口那條看起來很硌人的項鍊——似乎自從他倆認識以來,她從來沒有摘下來過。他現在知道那是極光會某位高層的标志性圖案。
“是我一位很重要的朋友送給我的。”帕爾随意地回答着,似乎不覺得這是一個需要認真回答的,别有用心的提問。她懶洋洋地倒在床上,“是因為最近總是下雨嗎,怎麼感覺你變得有些多愁善感。”
亞利斯塔于是隻是沉默着,在沉默中幾乎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帕爾動作輕浮地伸手探進他的睡衣,指尖冰冷得像一條蛇。“有什麼不開心是腎上腺素和多巴胺不能解決的呢?”少女沒品地開着玩笑,睡裙的吊帶正好滑落下來,使她看起來更像一位正在引誘他人堕落的魔女。
“你想和我談談你的家庭嗎?”在激情過後的黑暗中,亞利斯塔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難以啟齒的問題,雖然他沒有期待得到什麼正面回答。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金發的少女渾不在意地回應道:“你是不是在好奇,梅迪奇和我究竟是什麼關系?”
亞利斯塔知道她口中的“梅迪奇”就是那個照片上的紅發男人。他一瞬間還以為對方有什麼讀心術,能看穿他内心隐秘的想法。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少女毛茸茸的腦袋此刻還枕在他的頸窩裡,散落的碎發弄得他有些發癢。此刻并不是一個談論情感危機的好時刻,亞利斯塔想。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率先挑起了這個話題。
“梅迪奇和烏洛琉斯,就是送我項鍊的那位,他們是我的監護人。”帕爾在搖晃的吊燈投下的陰影中輕聲說,“說起來很可笑,我從出生起就沒再見過我的父親,他們說‘他在忙于一項偉大的事業’,但我對此并不關心,我隻知道我是不被愛的。我是可悲的那一位。”
亞利斯塔想起了自己的家庭,總是歇斯底裡的母親和對他漠不關心的父親。他似乎從很早以前開始,就對人與人之間扭曲的情感表達習以為常了。因此他對于帕爾這頗為真誠的回應顯得有些震驚。“如果引起你不好的回憶,你可以不用說這些。”亞利斯塔猶豫了一下,說。
“所以你覺得我們是不能互相信任的嗎?”帕爾在落地窗的紗簾外透過的深藍色光暈中,狡黠地笑了,“我姑且認為,我們還是可以相互信任的,至少我不會在你問出這個問題以後,對你決絕地說:你可以選擇現在離開我,或者被我殺死。”她在開玩笑的間隙,用食指和中指對着天花闆比了個開槍的手勢,
“now or never,如果你現在不離開,就永遠不要離開我。”
“那也是一句假話嗎?”亞利斯塔有些好笑地問。他發現無論氣氛多麼嚴肅或者令人難堪,帕爾總能找到縫隙開上一句玩笑。
“這取決于你。”而帕爾也隻是那樣暧昧地回答道。
亞利斯塔看着少女在沉悶空氣中搖晃的纖細手臂,像是一柄懸在空中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但他現在已經并不在乎這把劍是否會下落,因為他們擁有的,類似愛情的,一種龐大的有關幸福的錯覺,也就隻存在于此刻的真實中。此刻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永恒的象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