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已經走不動了。

她靠着一棵樹，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過往點點滴滴。

“已經開始走馬燈了嗎？”

她自嘲一笑，順着樹幹坐下來，呆呆地望着樹頂。

“是櫻花樹啊，可惜已經謝了。”

陽光透過縫隙，在地上形成斑駁星點。

“天氣真好呢！”

與眼前的甯靜不同，她耳邊隻聽到枉死靈魂的怒吼——神罰允許它們在往生前淩遲有罪者。

它們趴在她背上，起初隻是瘋狂撕扯她的血肉，接着開始啃食她的靈魂，她這才知道原來靈魂的疼痛比起肉／體疼上千倍萬倍。

疼到她已然麻木，再也走不動分毫。

越來越多的鬼魂爬上她的身體，鬼手遮住了她的臉，那樣好的風景也一并消失。

“白？”

另外一道聲音響起。

“奈落嗎？”

白擡起頭，兩個血淋淋的窟窿眼直直對準他。

“你來了。”

奈落皺着眉在她面前蹲下，小鬼一邊沖他龇牙咧嘴，一邊爬到白身後。

“你怎麼回事？”

白輕輕一笑，“很難看吧？我本來還想漂亮地死去呢，結果這麼難做到！”

“發生什麼事了？”以白的實力，不至于這麼狼狽。

“被鵺暗算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殺了很多人，碰上神官，三十三道神罰真疼啊……”

神罰……

奈落想起一個說法，白像是知曉他要說什麼，平靜地說：“嗯，灰飛煙滅就是我的結局。”

連轉世也沒有。

“是我應得的。”白完全不抵抗，“我隻是遺憾沒能殺了鵺。”

“鵺已經死了。”

“是嗎？真是太好了。”

氣氛凝固一瞬。

白伸出一條手臂，向前左右晃動。

奈落看着那隻沒幾塊好肉的手，沉默幾秒伸手抓住。

“對不起，奈落，對不起……”

傷害到你，對不起。

不能陪伴你，對不起。

看不到神無神樂長大，對不起。

感受到奈落放開她的手，白心裡瞬間湧上恐慌。

“奈落！奈落！”

随即她感受着身邊落下一物，微涼的掌心覆蓋在她手背上。

她心中一定，微微偏頭，将腦袋輕輕擱置在身旁的肩膀上。

“謝謝你……”

謝謝你願意陪着我，謝謝你原諒了我。

“要走了嗎？”

她的指尖在消失。

“嗯。”

“再見。”

白笑起來，“哪裡還有再見？不過，珍重。”

奈落默默看着她的身體慢慢變成齑粉，消散在風裡。

突然，他聽見白驚喜地大喊。

“晴明大人，你來接我了！”

來世都沒有的妖怪，怎麼會遇見已逝之人？

好似有輕盈之物落在臉上，奈落不經意擡眸，怔愣在原地。

櫻花開了，好繁，好密。

“啪。”

一枚紙鶴掉在鋪滿櫻花的地上，身邊的白已經消失不見。

奈落撿起紙鶴，再擡首，卻見滿樹的櫻花全部凋謝，重新變回綠葉。

興許是她想念之人贈予她最愛的櫻花來為她送行。

奈落在櫻花樹下為白立了一個衣冠冢，最後抓了一把花瓣放在石碑前。

櫻季流轉，不知能否還有重逢日？

……

重回信太，似乎生活變得熱鬧起來。

因鵺集結的一部分妖怪是無家可歸的野妖，不知怎麼想的，竟然要來投靠奈落。

奈落懶得理這群妖怪，反正有結界的存在，他們也進不來。

羽衣狐的火滅得及時，但溫泉别館卻被燒毀了大半。

奈落原本住處的牆體被燒成了黑色，幸好裡面的東西沒有損失。

信太的妖怪們自發要幫他修建居所，藤本夏拄着拐來問整個别館的格局要不要變動。

奈落對住的無所謂，讓他們保持原樣即可。

這時藤本夏卻說：“兩位小姐長大後要分開居住，每位小姐都要有自己的閨房、書房還有訓練場，聽聞别的小姐還有專門的花園……”

奈落一聽，确實有必要修改布局。

而且之後還有七個分身，房間太少可不行。

藤本夏從懷裡拿出一份圖紙，小心翼翼地說：“這是大家為兩位小姐設計的房間，神無小姐沒有意見，不過還需要問神樂小姐。”

奈落看了他一眼，再看這份圖紙，精細得連桌椅擺放都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