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道堯山老祖厭惡洛河神女,結契是被迫的,不然也不會在二人成親當日,把神女一個人扔在堯山大殿上,人都不見一眼。
結契後,但凡神女來堯山,決不允許神女上百花峰。聽聞神女在東邊除妖,他必然跑到西邊,恨不得兩人中間隔着個海角天涯。直至最後飛升時,一道天雷将神女觀劈成一地焦炭。
觀廟是修行之人接受祈福的地方,堯山那些弟子大多是走法修劍修一路,飛升要靠自己修行,提升境界,突破大乘後期,再渡過天雷。
聽着容易,做起來卻難,古往今來,人們所知的,能渡過天雷的,不過寥寥數人。
但如果能在平日多得到些祈福,飛升之時,渡過天雷便會輕松些。意思相當于:知道你人品還行,給你放放水。
可是像洛河神女這樣的心修,想要飛升,靠的就是祈福了。相當于天道說:你能力可以不太行,但你必須是個别人都挑不出刺的好人。
毀了人觀廟,相當于斷了人活路,正常人不殺上堯山,拼個你死我活,都叫人看不起。
被踩了尾巴的貓還得叫兩聲,可洛河神女就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人們都說,洛河神女愛慘了堯山老祖,洛河神女舍不得一點。
實際上,洛顔自己知道,最一開始,她和堯山老祖也沒混成老死不相往來。
老祖性子讓人捉摸不透,但他本人頗有風度教養。天裂之初,仙門有很多次集會,當時她在南邊收服了幾隻大妖獸,開始在修真界有些名氣,有門派邀請她參加集會。
她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從沒見過這麼多人的場合,找不到自己的座位,走路開始同手同腳。不小心撞到了人,慌忙道歉時又踩到自己裙擺,啪唧摔了個屁股蹲,周圍人都看了過來。
尴尬到不行的時候,是堯山老祖伸手把她扶起來的。老祖皮膚雪白,手心那顆痣就愈發明晰,叫人難以忘懷。
洛顔目光冷下來,她盯着夏小餘,那個名字幾乎就要沖出口。
夏小餘卻神色淡然,彎下腰将鞋子放在洛顔腳邊,見那些仙門弟子過來搬運屍體,他上去搭了一把手。
洛顔:“?”她盯着他修長蒼白的手摸在了屍體上,渾身打了個寒戰。不可能不可能,手心長痣的人,也不是就他一個。
但見那些弟子一個個也狼藉,洛顔甩開腦子裡離譜的想法,一起幫忙。方才打鬥時,有一處牆角坍塌了,她便想着修補。泥土已經幹了,她手上凝聚起一團水,和進泥土裡。
泥土和水的比例是個技術活,她幹得認真,讓人不忍心打擾。日光落在她身上,給她潔白的衣裙鍍了一層光暈,像是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純粹清澈。
時光變得甯靜,牆角的縫隙裡生出一小撮雜草。
直到把一整面牆都砌好,等在她身邊的幾個仙門女弟子才敢出聲。為首一人正是之前說洛顔心善的那人,她壓低聲音道:“這位道友,你是不是洛河神女?”
洛顔頓住了,不知作何反應。那人卻笑了笑:“看來是的了。”
神女有一個标志性的招術,調動體内的鮮血形成紅線,可以綁縛,也可以絞殺。
那人道:“神女可否借一步說話。”
洛顔一向不太會拒絕别人,便跟着幾人走到僻靜處。那人看周圍再沒别人,便道:“我叫靈思,是伊阙郡女觀的女弟子。”
黑熊嶺一帶多山,順着東西方向展開,南面以一條河相連,這條河便是洛河。洛河的源頭便是伊阙。
“伊阙郡主,神女可曾聽說過?”
“别叫我神女,我姓洛,伊阙郡主,離得近,聽說過一些,是位劍修。”
“好吧,洛道友,對,我們郡主是劍修。原本不敢叨擾你,可這幾日,郡主遇到了一件難事,她被一個東西纏上了。那東西......我從沒見過那麼古怪的東西,不知是不是鎖妖塔裡跑出來的。聽聞此處來了許多仙門,想來邀請幫手,可誰知......你願不願意來幫我們郡主?”
“是什麼東西?”洛顔急忙問
靈思神色扭曲了一下,蹦出來一個字:“雞。”
洛顔等了會兒,卻不見下文,問道:“什麼雞?雞妖?”
靈思:“可能吧。我沒見過。有的人見過,有的人沒見過;晚上能見着,白天見不着;水裡能見着,旱地上見不着;睡着了能看見,醒着的看不見。”
洛顔:“......”這是燈謎成精嗎?
“這事一時半會兒講不清楚,若你願意來,等下路上我再細說。不過,你真的願意來,有一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說明白。”
洛顔心想:她們不敢找洛河神女,等下要是讓我換個身份,換就是,臉也能換一張,沒難處。
靈思卻道:“我們郡主從前的王國是大淵國,大淵國的世子是......堯山老祖,郡主是堯山老祖的堂妹......”
堯山老祖出自大淵國陳姓王室,這是人們都知道的事。當年最先一批入道的就是王室中人,後來才延申到平民百姓。
洛顔面色平靜:“他一飛升,結契就無用了。我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她剛說完,就見夏小餘站在了自己身後。他面色略顯蒼白,但神色如常,他問洛顔:“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他還把跟着洛顔當作理所應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