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樹葉子哪兒來的?為何在這?來的路上可沒有榆樹。
葉子顔色翠綠,根莖還沒發黃,顯然是還沒摘下多久。洛顔心生警惕,她是追着那黑霧裡的三人才到這附近的,那三人在這附近就消失了,可這些人忽然就出現了。
有點太巧。
但她沒有立刻問,先用餘光小心翼翼地掃視整間屋子:一間茅草屋,一張土堆的大通鋪,幾床凍硬的被子,幾口箱子,再沒其他東西。
但在牆角裡有一隻沾着血畫成的雞,很小,若非洛顔這樣的眼力,絕對看不出來。
洛顔一下子想到郡女觀裡那隻蜃雞,腦海裡浮現出那個對她說出“蜃雞”的少年的身影。
不會這麼巧?可她目光往旁邊一掃視,果然在雞正對着的牆角,畫了一隻貝殼。再仔細找,發現一隻箱子半敞開來,裡面露出一隻繡花鞋。門邊堆着些雜物,裡面有好幾塊小山核桃殼。
隻一隻雞是巧合,可這麼多二人經曆過的事疊加在一起,巧合就解釋不通了。
那便隻有一個解釋,那個少年,夏小餘,他來過這裡,還留下了記号。
他不像是會無緣無故做這些事的人,他一定是發現了這裡有古怪。
扮演神女的那位新嫁娘看洛顔忽然站起身,便問她怎麼回事。
洛顔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也變得如蚊蠅般細小:“娘子,我能在這裡住一晚嗎?天晚了。”
雖然不是有意為之,但她那雙大眼睛眨巴起來,無端端地讓人覺得她可憐。
天色一暗下來,荒村野嶺就變得陰森恐怖起來。十幾歲的小姑娘,身材瘦小,胳膊細得一折就能斷,看上去好欺負的模樣。讓她一個人走夜路,還不把她吓哭。
新嫁娘語氣也輕柔了些:“你一個人怎麼走到這裡來的啊?”
洛顔卻丹田氣足:“和家裡鬧别扭跑出來,遇上商隊載了我一程,到這裡跟他們分開......我不認識路,不小心走進來的。”
說完才意識到,這話不是不久前夏小餘說過的嗎,自己怎麼給原封不動地又說一遍?好的不學,淨學騙人的。
新嫁娘善解人意:“那好吧,這麼晚也不安全,不過我們這裡簡陋,大家晚上都擠在睡,你别嫌棄就好。”
洛顔連連擺手,沒床沒屋子時,山洞、樹枝甚至墳墓,她都睡過,眼下的條件對她來說已經相當好了。
于是她便留在這裡。還沒到入夜休息的時候,戲班子裡的人們還各有各的忙。洛顔看了一陣,發現他們都在講戲本子的事,自己幫不上忙,就主動提議把角落裡的垃圾掃了,趁機彎下腰把幾個小山核桃殼檢查一遍,沒發現裡面刻着什麼信息。
也有道理,萬一刻了字被對方發現了可不好。其實記号這麼多已經很容易被對方發現了,應該是照顧到自己,怕自己蠢笨,看不到、看不懂。
他不僅頭腦聰明,心思還挺細膩的,洛顔心中湧起一股暖意。
他這麼耗費心神暗示自己,自己可不能辜負他一番心意。
如果是他,會怎麼做?
洛顔回想起他在黑熊嶺村,一上來先是問了老村長,心裡有了計較,走到幾個家仆打扮的少年身旁,問道:“小郎君,你們是從哪裡來的呀?”
那幾個小郎君正得閑,打開了随行攜帶的藥包,一粒一粒地數起來。聽見洛顔過來,不說話也不擡頭,好像數藥粒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
洛顔略懂一點醫術。一眼看出來藥包裡都是跌打損傷後外敷的藥。戲人在台上表演,難免有磕碰受傷,所以會備一些藥,這是很正常的事。
洛顔借此機會問:“有誰受傷了嗎?”
但那幾人仍舊不答。總共幾粒藥,不知道數了多少遍,像是隻會做這一件事一樣。
這不對勁,看先前幾人也互相說話,不像是江湖上傳說的,戲班子某些聽不見聲音隻會打手勢的特殊戲人。洛顔又站得近了些,還要再問,忽然有人搭上了她的肩膀。
回頭一看,正是那扮演洛河神女的女子,她雙手冰涼,穿着一身華麗的大紅喜服,卻身處破舊的茅草屋中,襯出一股陰森詭麗的感覺。
女子道:“他們沒見過外人,怕生,小妹子,我瞧你沒什麼事做吧,我這裡正好還有兩出戲要準備,不如你陪我練練。”
洛顔餘光飛快一掃,隻見最開始和這女子一同對戲,那個官人打扮的男子不見了身影,感覺好一會兒沒看見他了。此時夜色已深,不知他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