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大。
溝壑縱橫地面上一片純白。
潔白冰霜紛紛揚揚随風飄落,不知下了多久,幾乎要将雪地裡一青一紅淹沒了。
溫竹卿從黑暗中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幕。
冷得倒抽一口涼氣,他僵硬爬起來,扯着凍僵袖子抖了抖,随後看向身旁。
身旁的山岚身影還在睡着,面容焦急,臉色慘白。
迷霧襲來時,陸程哲幾乎将他包了起來,吸入得比較多,昏迷程度也相對更深些。
“陸程哲?”刀鋒般嚴寒劃得臉頰生疼,溫竹卿擡起僵直的手指,忍痛在陸程哲臉上拍了拍,“醒醒,快醒醒。”
像是沉入一片漆黑夢海,陸程哲眉頭皺得更深了些,卻并無轉醒迹象。
“陸程哲!”溫竹卿尾音帶着急腔,“醒醒!”
他抖着身子跪趴在陸程哲身邊,一邊喊,一邊将手握成拳,打在身旁人胸口上。
然而,就像隔了層罩子。
急切聲音和擊打都随着夢境沉入了黑暗深淵,隻留一點餘音透過零星縫隙流進陸程哲腦中,掀不起什麼風浪。
身體抖得更厲害了,溫竹卿艱難轉了個身子,轉頭看向一望無際的茫茫雪地,眸子若有所思轉了一圈,停了一瞬,又轉回臉來。
而就在這一來一回之間,陸程哲身體急速降至冰點,睫毛上也結出點點冰霜。
陸程哲主修火系術法,不管天氣如何嚴寒,身體都是熱的。
而現在身體快速結着冰,手落在陸程哲身上就跟落在冰層上,陰恻恻泛着疼。
冷。
寒冷。
極其寒冷。
在雪地裡躺了這麼久,渾身冰到了極點。
雙腿仿佛已經生了根與下方冰層緊緊連在了一起,隻等一陣寒風,兩人便如冰層一般,褪去肉體凡胎冰冷晶瑩起來。
不待多想,溫竹卿雙手結印。
此前神使已告知,這個結界對靈力有限制作用,其實說得不準确,限制二字應該改成壓制——以主場力量進行強制,用結界之力封禁入陣人的靈力。
隻是這個過程很慢,并不會一蹴而就。
直到從雪地裡醒來,溫竹卿才清清楚楚感覺到靈力被鎖。
在鎖靈狀态下強行結印是很不明智的,這就相當于一個被冰封印的人強行催生胸膛中的火焰,火焰雖可以化冰,卻也會因冰火相撞而耗損本體。
可形勢嚴峻,溫竹卿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身體裡的靈力不僅在被壓制,還在被抽出...吞噬...
雙指交合,溫竹卿在心中默念口訣。
這次結印結了很久,久到印幾乎維持不住時,一絲靈力才從丹田而起,由指尖溢出,緩緩滴落到陸程哲額上。
溫竹卿主修木系術法,此術法用于攻擊會落于下風,于治愈之術卻事半功倍。
果然。
靈力剛滲入額間,陸程哲臉色就奇迹般紅潤了幾分,緊接着就像種子遇水,幹柴遇火,打通了體内唯一阻礙般,生生不息起來。
陸程哲眉頭皺得更深,下一秒他猛地從地上坐起,大喊一聲,“師兄!”
溫竹卿卸了一口氣,改了跪趴的姿勢,癱坐在地上。
陸程哲很快反應了過來,他後怕地拉住溫竹卿胳膊,“師兄你沒事吧?”
溫竹卿搖頭,“沒事。”
“這是哪?”陸程哲問。
溫竹卿用另一隻空閑手擦了擦頭上的汗,“應當是結界中的某一處。”
陸程哲想到昏睡前看到的那團黑暗,“是黑暗那處的内裡?”
溫竹卿沒時間思考這些,“不管是不是,都已經進來了,先想辦法破解。”他咬牙忍住指尖的陣痛:“我們先離開此處,這裡冷得怪異。”
陸程哲點點頭,“好。”
溫竹卿最怕冷,用從小帶大他的小阿姨的話來說就是,我們卿卿最怕冷了,一冷理智情緒全都沒得了,隻冷着一張沒表情的臉。
溫竹卿不知道自己現在臉色如何,隻知道要找到一處雪不那麼大的地方。
兩相結界與外界不同,外界的雨雪是勻速的,固定的,相差無幾的,簡單言之,一個地區下雨,站在院外和院裡淋在身上的雨不會有太大的差别。
而兩相結界由于是人為布置,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雪小的地方,而這地方就是陣法薄弱之處,可嘗試以蠻力破之。
但此地仿佛是布陣之人最看重之地,無論走出去多久都是大雪紛紛。
溫竹卿冷得心焦,“這地方怎麼這麼大?”
陸程哲看出他焦躁,“師兄先休息下吧,我用靈力探探再走。”
溫竹卿無奈,“兩相結界有封禁靈力的作用,施展不出的。”
陸程哲剛想說總有方法,便敏感發現哪裡不對!
他的手自剛才開始就一直抓着溫竹卿,而溫竹卿也沒掙開。
按照溫竹卿孤高的性子,這也太不合理了。
陸程哲下意識看向溫竹卿的手,這才發現那雙手五指指尖通紅着,明顯是強行施術造成的反噬。
“師兄你的手...”
陸程哲下意識握住溫竹卿指尖,那隻手剛經嚴寒,又曆反噬,被陸程哲掌心熱度燙得一疼,忙徹手退開。
“沒什麼,天太冷,想生火,生不出而已。”
陸程哲這才想起溫竹卿是木系修為,最懼怕高熱嚴寒,偏又因為木系術法最是提倡自然無為,是以無論是寒冷還是炎熱,體表溫度都與普通溫度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