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陣法良多。
有步驟繁瑣,威力有限,卻能蠱人心神,令入局者難辨真假,難以脫身的。
也有删繁就簡,簡單幾步便能聚起凜冽殺陣,細嫩竹葉亦可做鋒利刀劍,一擊洞穿髒裡肺腑的。
然陣法都有共同性。
共性一,需聚齊五行之力,金木水火土,缺一不可。
共性二,除正便反,一正一邪。
意思是除去正向運轉,便是反向運行,一黑一白,一正一邪。
溫了了的破陣之術是溫父手把手帶出來的,屬年輕一輩翹楚。
“怎麼樣?”見他眉頭微蹙,溫竹卿開口問道。
“陣法金屬性鼎盛,其餘四元素微少,是純金陣。”
純金陣,火克金,溫竹卿再一次把目光投給陸程哲。
若是其他時候,溫了了勢必會吃味。
但他此刻擰着眉,竟沒心思嗲醋。
溫竹卿有種不祥預感,他垂眸看着單膝跪下,雙手伏地,借陸程哲靈力,端正身姿去探結界的溫了了,問道:“情況不好?”
溫了了點頭,“那瘸子身形笨拙,身上邪氣也不強,我本以為他結出的結界雖大,卻不過是個空殼子,禁不住我們一掌...”
溫了了頓了頓,“可剛才一探之下才發現,這兩相結界不止範圍廣,其中運轉的五行之力更是充沛,别說金元素,就是其餘四種元素,也可各自為陣,或結合為陣。”
衆人沉默不語。
現在想來,之前的飄雪巨掌應當就是水元素的結合攻擊。
此陣五行之力充沛,他們除了陸程哲卻沒人能使出靈力,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而且...”溫了了為難地蹙蹙眉,似乎不想再說一個壞消息讓大家憂心,可危機在前,最忌畏畏縮縮,他稍猶豫後還是直接道:“這結界分為五層,用作陣眼的陣法也分為五個,
五層陣法互為個體,互不幹擾,有的運行正向陣法,有的運行反向陣法,要破陣絕非易事。”
溫竹卿不拘泥于全局,往各個擊破上想着,“既然五層陣法各成一體,分裂運行,若是不求全部破解,隻破解一個,能否找到出路。”
溫了了想了想道:“以前沒試過。”
溫竹卿簡短道:“那便試試。”
溫了了點頭:“好。”
破陣最講究方位,很快,溫了了便找準了幾個方位,借了陸程哲靈力,投石問路了一番。
因着這投石問路,周遭環境再次變化。
炎夏與冷秋交替,綠意與麥黃相融,再停下時已是一片秋意盎然。
幹巴巴大地上建築再次浮出,整齊街道一瞬遍布人煙,熱鬧的集市中,千亭與季知遠并肩而行,周遭熱鬧叫賣聲不絕于耳,他們表情卻都不甚如意。
“一定要去嗎?”行至無人小巷,千亭停步問道。
他沒回頭,背光垂着頭,腰背僵直,似是有些緊張,往日高挑馬尾低垂着,似是還有些傷感。
季知遠沒直接肯定或否定,長歎一口氣,隻道:“千亭你知道的,為父母兄長讨回公道,是我多年心願。”
千亭沒說話。
也不必說話。
多年相處下來,他怎會不懂季知遠的心,可仇家實力雄厚,有錢有權,皇城根裡,天子腳下,也敢買兇殺人。
季知遠好不容易活下來...
若再回去...
作為知己摯友,千亭應當尊重他的孝心,可作為心上人,他隻希望季知遠平安...
“此去很危險...”千亭嗓音有些哽咽,“我怕你回不來...”
季知遠上前一步,心疼地将人攬在懷裡,“别擔心,我一定會沒事,一定會回來...”
似乎是也覺得此話沒有說服力,他擡出兩個人,“有陳大人在,還有那位貴人,一定會沒事的。”
千亭沒有說話。
他垂着睫羽,修長濃密的睫毛下隐去了太多情緒。
季知遠雙手撫着千亭雙肩,溫和用力,讓人轉過身來。
“我答應你,我會安全回來。”季知遠表情認真,言語笃定,“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安全回來。”
千亭仍是不願,但在季知遠堅持下,終是艱難點了頭。
季知遠安撫地親了親千亭額頭,将人攬進懷抱深處。
溫竹卿陸程哲早已見過更勁爆的,因此見怪不怪。
溫了了祝星安一臉震驚。
就連木頭性子的林聽鸢也輕挑起眉,萬年不改色的臉上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後,溫了了看向祝星安,目帶探究。
祝星安自進來後就沒什麼存在感,許是危機在前,張揚性子收了起來,又許是自覺勢單力孤,起了沖突打不過。
祝星安回看向溫了了,“看我幹嘛?”
溫了了沒說話,隻是意味深長地笑笑。
祝星安斂起的獠牙終于露了出去,喝道:“笑屁啊,腦子壞掉了?”
溫竹卿也覺奇怪,對溫了了道:“你看他做什麼?”
溫了了挑開個笑,玩味道:“你不覺得祝星安和那個千亭有點像。”
似是怕溫竹卿不理解,這句話說完,他又補了一句,“我是說性格。”
兩撥人是分開進來的,溫竹卿并不知他們看到的幻境是不是同一個。
不過以他所見為評判基準,确實挺像。
祝星安眸子染着火氣,臉帶薄紅,“像你大爺。”
溫了了得意一笑,并不理他。
他雖然愛惜羽毛,但對祝星安除外。
溫竹卿陸程哲也沒回答,兩人隻簡短分了個心,便集中注意力緊盯眼前。
倒是林聽鸢,面露和善安撫。
小師弟雖性冷話少,禮節卻十分到位。
祝星安斜睨衆人,皆給了一個鄙夷神色,唯獨對林聽鸢目光中多了幾分善意。
又探了幾個方位,場景再次變幻。
零星霜雪自灰藍天空緩緩飄落,一陣寒風,眼前黃綠換了純白,盎然涼爽也頓時變得冷風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