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那早已死去的青年溫潤之聲在耳邊作響,他說,“季兄,這次之後我恐有殺身之禍,但有貴人相保,對方必不敢動我的家人,家父對我期望很深...家弟頑皮,若是将來有什麼事,季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季知遠:“陳兄何必杞人憂天,也許...”
“不是杞人憂天。”溫潤之聲打斷季知遠,“我得罪了人,人豈會放過我。”
季知遠不懂黨争,但其中彎繞與深淺還是明白一二的。
聞言,他停頓許久,歎了口氣,“是我連累了你。”
溫潤聲音搖搖頭,“别這麼說,這件事是雙赢,既幫了你,也幫我保全了家人。”
長久歎息後,季知遠突然有些慶幸,幸虧那人沒見到這一切,否則以他剛正不阿的性子還不知失望難過成何種樣子。
季知遠擡眸看着天,朝陽越升越高,此刻已到了中天的位置,他回過頭,輕聲道:“時間到了。”
陳家三人略有所感,陳員外眼中激憤又變為畏懼,上下唇打了個磕巴,他道:“什麼時間?你要做什麼?”
季知遠看着幾人,唇邊帶笑,“送你們上路。”
他看了看天邊的流雲,緩緩道:“千亭最喜歡清晨,你們就在此刻去見他吧。”
陳家人剛找回來的膽子又瞬間丢出天外。
陳禮慌亂往溫竹卿處奔逃着,一邊逃,一邊喊道:“殺了他,殺了他。”
事情發展到此,溫竹卿已經不想管了,但他還沒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沒忘記神使口中的支線任務。
任務明确表明消除邪祟,卻沒說要不要保下陳家人。
為了防止節外生枝,他還是往前一步,打算先行制止。
然而剛動一步,他就被一道無形結界擋了回來。
“别動了。”季知遠轉換視線,将平靜中透着無限悲涼的雙眸由眼前的厮殺肢解,轉移到了溫竹卿身上,“我知你兩人是修道之人,既敢現身,又怎會不做萬全準備?”
溫竹卿心裡有道弦倏然繃緊,他猛地回頭,看向身後的陸程哲。
“陸程哲...”
陸程哲眼神帶着幾許渙散,腳下微微搖着,靠着意志力又站穩了。
“怎麼回事?”溫竹卿回過頭,眉宇間帶着急色,“你對他做了什麼?”
季知遠眼底閃過幾抹疲憊笑意,還未開口,陸程哲沉穩聲音便提前響起,“迷煙而已。”
他安慰地看了溫竹卿一眼,“不會殃及生命,師兄别擔心。”
溫竹卿想說自己沒有擔心,腳下卻表裡不一地往前邁了一步。
“别過來。”陸程哲緊急喊停。
他擡了擡手,現出手中靈流,那靈流緩緩流動,彙成一個環,将溫竹卿緊緊包圍在其中。
“師兄在那處很安全,過來了,就要殃及了。”
溫竹卿一瞬無言。
他剛還奇怪迷煙為何隻針對陸程哲,對自己卻毫無影響,原來是靈流早開,将他緊緊護在其中。
心中百感交集,溫竹卿突然很想敲開陸程哲的腦子,看看裡面是不是寫滿了付出奉獻。
“真是讓人羨慕。”
季知遠喑啞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他看着溫竹卿陸程哲,眼眸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張明媚笑顔。
“放心吧,我不會害他。”季知遠對溫竹卿說:“布兩相結界透支了我太多力量,若不曾在結界中吞噬陸仙師的力量,我不會将複仇完成得這麼順利。”
“溫仙師。”季知遠露出個溫和的招牌笑容,“我聽他們這喊你,也便這麼喊了。”
“我知你下山是收了陳家錢财,接了除祟任務,時至今日,我想問你,你真的覺得這些道貌岸然之徒有救的必要?”
走到此時,事情尚未完全清晰,卻也浮現了個七七八八。
溫竹卿是個善惡分明之人,他不會說有教無類,是否有救無須你來評價這種冠冕堂皇,粉飾太平的話。
從心底出發,他是同情季知遠的。
見溫竹卿一直沒動作,反而和季知遠聊了起來,陳禮早就慌亂的心髒更是忐忑。
“喂。”他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丢掉了,“快動手啊!我們出錢請你來,是讓你吃幹飯的嗎?”
許是恐懼到了頂點,他越發口不擇言,“萬宗之巅就是這樣做任務的?早知道還不如請歸一門,聽那個人的話還出了那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