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程哲沒有回答,重華劍柄翻轉,避開鋒芒朝祁向夏的下三路而去,趁對方心緒動蕩下盤不穩,旋着身子在其大腿上劃上一道長長傷痕,算是代為回答。
“向夏!”祁步秋松開捂住傷口的手,往前兩步将踉跄不穩的人攬進懷裡。
“溫少主。”這人明顯比他那個腦子過于單純的師侄聰明,目光越過擋在前頭的陸程哲,朝真正能做主的人喊着,“傷你的是我,有什麼沖我來,放了向夏。”
溫竹卿還未來得及說話,祁向夏先一步插口道:“不,小師叔,我要和你在一起。”
祁步秋安撫地拍着懷着人,出口的話卻容不得絲毫質疑,“向夏,聽話!”
“我不聽話。”祁向夏搖了搖頭,“反正我這身子...”像是為了印證什麼,虛弱的人咳了兩聲,“也沒幾天好活了,我要和小師叔在一起!”
“向夏,别那麼倔!”
“我就是倔,我就是要跟小師叔在一起。”
溫竹卿聽着兩人争吵,心中難免一陣動容,這兩人對自己性命都看得不甚重要,仿佛堪破生死的智者,有事沒事便要輕揮拂塵說上一句——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可這樣的智者卻不約而同地在意着對方的性命,其在意程度遠遠超過了對自己的在意,也真是...心有靈犀!
陸程哲明顯不想聽這兩人扯來扯去,他心中餘怒未消,催動重華向着兩人胸膛而去。
“程哲,算了。”關鍵時刻,溫竹卿及時開口,制止了陸程哲的動作。
“師兄?”陸程哲挑眉回頭。
“算了,放過他們吧!”
以陸程哲的性子,是不會下殺手的,但不下殺手不代表不會傷人,面前人不是聖人,向來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重華劍下祁家兩人少不得要吃些苦頭,祁向夏明顯吃不得這個苦頭!
鋒利劍鋒懸在半空,陸程哲不甘心道:“可是他們傷了師兄!”
“他們也未曾真的加害于我。”溫竹卿搖搖頭,“算了!”
祁家兩人雖算計于他,卻終歸沒有造成實際傷害,從這個層面來說溫竹卿沒必要和他們計較,再者而言無論穿越到如何弱肉強食武力至上的塵世,大腦中所盤踞的思想始終是現代思想,他不想也不忍見兩人在面前受難。
陸程哲禦靈的手僵持着...
心中仍是不甘。
若單論情緒把控力,陸程哲向來是優秀的,用溫父的話來說便是難得見到程哲這般自制的,可這僅限于對自身,面對溫竹卿尤其面對受傷的溫竹卿,他的情緒便會控制不住暴躁。
“聽我的。”溫竹卿握上他的手,手動要求着,“将重華收回來。”
陸程哲不情願地揮手收回重華,末尾加了一句,“師兄總是這般善良?”
善良?!
也難為這人在備受冷落月餘後,還能用善良二字評價自己。
如此心性純不記仇,陸程哲才是那個真正善良的吧!
至于救下祁家兩人,若說沒有一點私心是假的,但若說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私心,倒也不是!
溫竹卿一直很欣賞某些正向的性格,季知遠之重情,祁步秋之沉穩,陸程哲之内斂溫潤都是他極喜歡的。
或許是因為他沒有...所以溫竹卿很願意為擁有這些性格特質的人網開一面。
“你不殺我?”祁向夏很是驚訝。
修仙世界弱肉強食,有時都不需私仇,隻需一個眼神不對便能提劍殺之,他們之所以淪落至此,搶奪個靈草都要小心翼翼還不是因為一點莫須有罪名便遭遇同門追殺...溫竹卿卻輕描淡寫放過了他們。
“怎麼?你們很急着投胎?”幫了人平了戰,溫竹卿又恢複了那副随意中帶着些不成正形的模樣,“放過你們,你們怎麼還不大樂意?”
“多謝溫少主。”緩了一緩,祁步秋整整衣襟遙遙一拜。“今日溫少主手下留情,算我欠了您一個人情,他日如果有用得到的地方,祁步秋若是活着必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話說得奇怪,若是活着四個字用着輕音,仿佛笃定此事幾率極小。
再瞧瞧祁向夏染着烏青的額頭,溫竹卿似乎懂了什麼...
倆人轉身離開,互相攙扶着走一步矮一步,月光打在兩人素色衣袍上,像是凝上層宣告死亡的白霜。
溫竹卿沒忍住,開口道:“你要霜停是為了祁向夏身上的傷?”
祁步秋停了半步,回眸的瞳孔中染上些期待。
“其實也未必非要霜停,我觀他面相是重劍所傷,創痕不愈所緻,霜停雖能強愈傷口,但也會封停經脈...”
畢竟霜停之所以能愈合傷口就是因為強封經脈。
“經脈一旦封停,便會引發不可逆轉的氣血逆行,便是治好了也會修為大減,更嚴重者甚至會淪落常人境界。”
“便是淪落常人境界...”祁步秋聲音低啞,“也比重傷不治要來得好。”
“也未必重傷不治,你若是信我此刻便往西走,冬春交接時節,西面連綿山峰會長出一片金盞花模樣的藥材,那些藥材藥性溫和,愈合創傷雖慢,卻不會導緻氣血逆行損傷修為。”
随着溫竹卿的話,祁步秋雙眼慢慢放出光彩,到最後整個眸子都是亮晶晶的。
“溫少主,多謝你!”
“不必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