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停最後被煉制成了藥汁狀态,這是所有方法中最簡單也最靠譜的。
兩人已是魂靈狀态,自然無法使用丸藥,尋魄鈴掃過藥汁,将其吸收氣化再發散至四處,鈴内世界下了一場細雨,霜停也潤物細無聲地被内裡魂靈吸收消化。
隻不過不能一蹴而就,隻能循序漸進,否則魂體承受不住,盛極必損。
斷續月餘,霜停見了底,兩個魂靈也摒棄虛弱逐漸強盛穩定起來。
季知遠靈根不錯,悟性也極好,剛恢複不久便學會了吸取尋魄鈴中的木靈之力進行調息。
溫竹卿透過尋魄鈴看去,直歎對方是個修煉的好材料。
千亭還有些虛弱,但這時的虛弱更像大病已愈的氣色差,而并非重病纏身纏綿病榻的孱弱。
尋魄鈴構建的世界是一個懸空世界,澄澈湖面上一顆巨大樹冠欣欣向榮地蓬勃着,樹幹韌性很足,雙足行于樹枝邊緣,傘狀枝條會一點點下落,綠葉點水面而入,激起一圈圈流動的漣漪。
大部分時間千亭喜歡站在邊緣枝條上,雙眸下垂地瞧着湖面漣漪一圈圈擴大發散。
少部分時間,他會繞過濃密枝幹,朝樹木茂密處看去,看着看着表情就會變得呆愣,随後情不自禁往茂密處走兩步,再走兩步。
魂靈穩了,某些不堪回憶伴着繁雜心緒也便回來了,即便知道了季知遠為他做的一切,漫過時間長河與生死界限,他的心終究還是填滿了自卑的暗色。
讓他杞人憂天,沉思内耗。
就比如現在,明明僅有幾丈之隔,隻要再走幾步他就能觸到那張心念的俊朗臉蛋,可雙腳被強行釘在地上,竟是一步都邁不出。
“千亭。”又一次轉身離開時,季知遠心有靈犀轉過頭,喊住了人。
眼睛一瞬明亮,雙腿于草地盤坐之人姿勢優雅地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撩起遮擋住視線的葉子,施施然走了過來,“怎麼來了不說一句話就要走?”
“沒有...”千亭想找個借口,可沒有之後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怎麼了?沒有什麼?”季知遠擡起手,自然而然且态度親昵地理了理千亭額前的碎發。
千亭沒有躲開,身子卻控制不住地僵了一下。
心細如季知遠,自然察覺到了,擡頭撫上千亭肩頭,他試圖将人攬進懷裡。
觸電似的,千亭後退一步,表情一陣說不清的難看...
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他又強撐出個笑,不自然道:“就是沒什麼,我是怕...打擾你...”
“你怎麼會打擾到我?”季知遠走近一步,不顧千亭眼中隐着的反對,将人溫柔而強硬地攬進懷裡。
某些纏繞在心頭的回憶跳了一下,令千亭渾身一僵,他磕絆開口,“知遠,我...”
“嗯?”
千亭表情難看,想說什麼,似乎又難以啟齒。
“千亭想說什麼?”季知遠耐心地看着懷中人。
“沒什麼...”
我太髒了…像你這樣霁月光風的人不應該抱我,會讓你變髒的…
“我...我有點累了。”千亭抿抿唇,将原本要說的話吞進了肚子裡,“想回去休息了。”
“我陪你。”季知遠擡起左腳,作勢要走。
“不用了。”千亭擺擺手,“我自己走就好。”
他不想将拒絕表現得太明顯,卻又無法控制無可奈何,最終隻能安撫似的拍拍季知遠的肩膀,“你不用送我。”
“不是送你。”不理會千亭的拒絕,季知遠柔和而堅決地攬着人往前走去,“我也要回去。”
話已至此,千亭已無再拒絕的說辭,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處其實并不想拒絕。
兩道身影并肩往前,魂靈明明沒有溫度,被攬住的胳膊卻還是火辣辣地泛着疼。
如此舉止親密千亭其實并不适應,他的□□去了太久,魂靈又在無盡孤單中飄蕩良久,早已習慣獨身。
一直冰冷的心乍然遇暖,得到的反饋不一定是歡喜,更可能是無所适從。
季知遠看出了這點,放在肩頭的手輕拍安撫,千亭抿唇低頭,強迫自己慢慢适應。
已經多少年,兩人沒如此漫步于美景之間了?
若是将風景秀麗的門檻提升到面前這種級别,怕是一次也沒有過。
千亭擡頭舉目四望,目光貪婪地看着。
以前,在大仇得報塵埃未起之時,兩人曾起過安定好一切後走出玉竹鎮,天大地大好好看看的心思,而今如此,也算心願達成了,若是将來因為什麼不可抗力原因分道揚镳,也不算...太缺憾...
“願意,不會。”正出神時,身邊傳來兩聲呢喃。
那聲音很輕,或者說千亭以為很輕,直到季知遠看出千亭眼中的疑惑,拉人停下又大聲重複了一遍,千亭才覺聽清,但依舊不懂其中之意,隻覺沒頭沒尾。
“什麼?”千亭側着頭,一臉迷茫。
“願意娶你,不會嫌棄。”迎着千亭的目光,季知遠有條不紊解釋道:“十年前,你代替我被沉塘,叮囑我等你回來再告訴你答案,現在你回來了,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的答案了。”
“知遠,待這次塵埃落定,你還願意娶我嗎?你真的...不會嫌棄我嗎?”
“别說,别現在說,等我回來,你再告訴我!”
“我要回來,親耳聽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