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卿一開始并不這麼認為,然随着飛霜不斷揮起落下,他不得不承認,确實愚不可及。
飛霜入肉,能傷到的隻有自己罷了,軀體與青衣之間連接着無數傀儡線,那些線堅韌無比,縱然溫竹卿能忍下疼痛将青衣從皮肉上剝下,内裡的線條也會成為最有力的阻攔者,黏合劑,常常這邊剛扯開一條縫,那邊就完全閉合。
辛苦半天,除了青衣上的血漬,額頭上徒勞無功的虛汗,什麼得不到!
“艹!”
怒吼一聲,溫竹卿發了怒。
幾乎是受虐般的,他将飛霜戳進了皮肉裡,一鼓作氣橫沖直撞地切割着,可惜毫無作用...
傀儡線看似柔軟,卻遇剛則剛,飛霜與之碰撞半天,竟是沒有絲毫損壞。
手間注入靈力,溫竹卿咬着牙努着勁再次嘗試...
不能就這樣放棄!
絕對不能就這樣放棄!
終于...
在割砍了不知多少下後,一根傀儡線斷了,然而還來不及慶賀,新的便查缺補漏的補了上來,未防再斷,新線較之之前更長些,更粗些,浮動的動作也更大些,就像一個搖旗助威的粗壯号手,嘲笑着某人的徒勞無功。
成灘血液呈道狀從創口和割口處溢流出來,“哐當”一聲,溫竹卿将飛霜扔下,異常頹敗地癱倒在地上。
沒辦法的,根本沒有辦法。
他根本沒辦法脫下青衿羽裳。
傀儡線太難纏了,根本做不到一瞬之間将其盡數斬斷,若是慢慢來,隻怕斬到一半他便會血盡而亡。
何況根本斬不到一半...
它們再生得實在太快了!
留再多血也不過徒勞無功罷了...
就要這樣認輸了嗎?
溫竹卿不甘心,怔了片刻,他再次拿起飛霜,執起刀刃,貼在了血肉模糊的皮肉上。
“放下飛霜吧!”原主突然出現,溫和手掌握住溫竹卿手腕,輕聲勸解道:“再執着下去也隻會傷到自己罷了。”
“砍不斷的...”對方歎息一聲,也很是無奈。
“為什麼砍不斷?我不信砍不斷!”溫竹卿癱坐在地上,抓住原主衣角,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原主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在烏黑的發旋上摸了一把,安撫道:“真的砍不斷...”
話閉,他擡起頭,示意溫竹卿朝上望去。
沒有阻攔,兩人視線越過春晝小築屋頂,直接來到了屋外廣袤天空。
天空中也布着無數鮮紅傀儡線,從望不到盡頭的天穹一直延伸到春晝小築的内室,溫竹卿順着線條看上去又看下來,發現廣袤天空的長線與自己體内的一一對應着。
不待溫竹卿再問,原主淡然解釋道:“青衿羽裳隻是個媒介,那些才是那些傀儡線真正的出處。”
話音剛落,天色劇變,似是為了昭示其力量的強大,傀儡線抖動着,翻湧着,每一根都散發着銳利而厚重的靈光。
怪不得傀儡線如此難斷,原來竟蘊含如斯力量。
溫竹卿眉心緊皺...
傀儡線盡頭與天際翻騰雲層相接,雲層龐大而緻密,在風的作用下,不斷翻滾着,猶如積蓄着無盡力量。
在這力量的滋養下,原本豔麗的絲線變得更豔,其上的靈光也變得更亮!
溫竹卿看在眼中,心下幾乎絕望...
在他看來青衿羽裳的難度如果為十,那積蓄着無盡力量的雲層就是萬,是他尚且解決不了,又何況是乘以數倍的萬。
那磅礴的威武分明寫着四個大字——無法戰勝!
“就一點方法也沒有嗎?”溫竹卿握在原主衣角上的手已經松了開來。
他看向天空,似乎在看那些繁雜傀儡線,卻又不隻在看繁雜傀儡線。
“至少我沒有辦法。”原主唇邊湧起一抹苦澀。
若是有,也不會提劍自刎了。
何況他在世時還沒有這些傀儡線,若是有在那種控制下他連自我了斷也無法做到。
許久,過了許久許久。
溫竹卿突然喃喃道:“這塵世間真的有主神嗎?”
“有沒有重要嗎?”
這句話說得有些含蓄,溫竹卿一開始沒聽懂,緩了一會他才明白...
是啊,重要嗎?
若是真有這麼一個人可以做到這一切,便不是主神也是主神。
輸了!
溫竹卿第一次這麼清晰認識到,他輸了!
如果說之前他甯死不認命,在這一切後他終于折下傲骨認命了。
然心内擔心并沒有因認命而消失,反而再次翻湧起來。
“這個人究竟縮圖為何?他們的目的是不是陸程哲?他們要在他身上得到什麼?”
“目的的确是陸程哲。”原主坦然承認,“可具體為何我也不知道,我的記憶被洗去了大半,并不完整。”
頓了頓,他又道:“但我有種感覺...那人似乎希望陸程哲有情緒波動,更準确來說,是有負面的情緒波動。”
“負面的情緒波動?”
原主點點頭,“雖然很缥缈,但我總感覺那人能因此能得到什麼。”
溫竹卿陷入思考,“可是...能得到什麼呢?”
“不知道。”原主繼續搖頭,“少接近他吧,這是我給你的唯一勸告,我有種預感,一旦陸程哲情緒波動得足夠大,那人便會得逞。”
不管心底如何不解,溫竹卿還是點點頭,“好!”
畢竟在随時會喪失意識,以及被不知名力量控制下,接近與傷害又有什麼區别?
溫竹卿長歎出一口氣,第一次從身到心感覺到絕望與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