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在考慮何時回去?隻是在勸自己不能在溫柔鄉沉淪下去了。
“那我以後在我院子栽種棵杏樹,成熟之時便邀師兄來吃!”
“為什麼不栽種在春晝小築。”溫竹卿忍不住問道。
“因為...”陸程哲話中帶笑,“這樣我就有理由見師兄了,師兄想吃一次杏子,我便能多見師兄一次。”
溫竹卿垂眸,潑冷水道:“隻是以前喜歡,現在并不喜歡。”
陸程哲也不氣餒,追問道:“那師兄現在喜歡什麼?桃子李子?”
溫竹卿搖頭,打破他希望道:“現在什麼都不喜歡。”
陸程哲沉默了,良久後才重新撿了個話題。
似是不想對話太沉重,他尋的都是一些日常邊角的小事,很是無關緊要。
隻有偶爾,很偶爾的時候,才會聊起一些過去...
聊起的時間也是有規律的,常是深夜,尤其是躺在床上的萬籁俱寂時。
“師兄還記得身處無極閣的日子嗎?”
“怎麼突然提起那時候?”半夢半醒,溫竹卿閉着眼睛道。
“忽地想起,心中甚是懷念。”陸程哲側過身盯着身邊人的半張睡顔,緩聲輕語道:“那時候雖然忙碌,我與師兄一天也見不了幾面,但師兄會為我擔心,會主動來尋我。”
溫竹卿微微抿唇,睡意醒了大半。
“師兄可還記得伽遲緒?”
記得,當然記得,若不是他,陸程哲也不會有那些無妄之災。
就算災禍仍在,沒這人橫插一腳,傷痛也該少上許多!
“怎麼又提起他?”
“我後來又遇到過他一次,他似乎對師兄還未死心,上來就要尋我麻煩。”
頓了頓,說話之人似乎在給彼此緩沖時間,“當時正值其他麻煩纏身,我隻想甩開他,便問他為什麼死纏爛打,師兄猜他說了什麼。”
溫竹卿沒說話,心中已經有了大緻答案。
“他說,師兄對他說,師兄已經是我的人了。”
指尖驟然緊握,果然是這句。
那次後,伽遲緒确實又煩過自己,又是用強,又是擄人,是自己不惜搏命才換來了自由。
臨走時,伽遲緒胸膛插着匕首,問了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上次那個不是你對吧!”
第二個問題,“你為何就是不願跟我?”
溫竹卿選擇性回答,隻告訴了他第二個問題的答案,“因為我是陸程哲的人!”
這句表白他不能對陸程哲說,既不能對陸程哲,便隻能對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人說,以全了心底遺憾。
本以為陸師弟和伽遲緒不會有任何交集,沒想到轉來轉去,還是...
“我想知道師兄為什麼那麼說?”陸程哲撐起身子,貼近些身邊人。
感覺到溫熱呼吸打在臉上,溫竹卿側過身子,逃避道:“睡吧,我困了。”
陸程哲沒有逼問,隻是慢慢回落身子,“好,都聽師兄的。”
如果我什麼都聽師兄的,師兄會不會也願意稍稍滿足下我的心願?
這句話沒有出口,溫竹卿卻用心耳聽到了,半晌,他輕輕歎口氣,逼迫自己絕情道:“回不去了,陸程哲,我們回不去了。”
身後之人身子僵硬一瞬,片刻之後笃定道:“回不去不要緊,我們還會有未來,新的未來!”
新的未來?
真是讓人向往的四個字,可溫竹卿隻能在心中默念,不可親近,不能親近!
眼睛緊閉着,默念之餘又分出心神去想,是不是應該早些回去?是不是應該快刀斬亂麻地選擇不見?
然而第二天起床,看着那張溫和臉龐,他還是說不出返程,隻能透支氣力地在手腕上再割上兩刀。
很久很久以後再想起這段時間,溫竹卿總有一種這段日子是偷來的想法,不怪他這麼想,比起之後的波折,這段時間确實像暴雨中途突然明媚的午後,太過平靜了些許。
而在這平靜中,溫竹卿總是不安的心髒,也似乎預示了一切。
他知道變數總會來的,就像前一次身體不聽使喚地被控制,就像無法躲避的劫數,該來總會來!
可千算萬算,千防萬防,他都沒想到這變數會以另一種形式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