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事情就是這樣!”
點點燭光下,溫竹卿将埋在心底,隐了三年,痛苦發酵了三年的過往删繁就簡的娓娓道來。
說到傀儡線盡斷,他長出了一口氣,似一場夙願了結。
“很疼吧?”
火盆發出噼啪聲,響動中陸程哲喑啞開口,“擺脫傀儡線時,師兄一定很疼吧?”
疼?
當然!
可挨過去的疼還算疼嗎?
抿抿唇,溫竹卿鼻腔一陣泛酸。
兩人并未脫離幻境,依舊在春晝小築的假象中。
假象中,陸程哲伸出雙手,極輕地碰上面前臉頰,眼底心疼幾乎要漫溢出來。
終知真相,心下自然驚喜,可聯想到擺脫傀儡線的困苦,再多驚喜也被心疼掩蓋。
“不疼的。”
看出對方心思,溫竹卿主動将臉湊近,左蹭右蹭地寬慰道:“真的不疼。”
剛經曆剝皮之苦,不疼?
明顯,這寬慰完全沒有任何可信度。
可溫竹卿仍是笑着,避重就輕道:“開始是疼的,緩過來後便沒那麼疼了,用木系靈流療愈後,更是大好了。”
木系靈流可療愈傷口,傷口愈合痛感自然會消失,從理論上來說,這沒什麼不對的。
可飛霜下手割斷的又何止是皮肉?
陸程哲沒有說信不信,隻攬住并肩而坐的腰身,将人小心翼翼放倒在床榻上,“師兄躺一躺,坐着太費神了。”
溫竹卿想笑,想調侃他哪有那麼脆弱?
然身體仍有輕微餘痛,他也犯不着為了證明什麼硬撐。
陸程哲也跟着躺下,抿緊唇,雙眸一眨不眨盯着。
“怎麼一直盯着我?”沒有不自然,心髒反而一陣溫暖,溫竹卿伸出手指撫摸面前眉骨,柔聲道:“一句話也不說,在想什麼?”
“我在想...”
除去心疼,壓抑胸膛還有一抹自責情緒。
握住溫竹卿安撫指骨,喑啞聲音自責道:“都怪我...”
火盆又是一聲噼啪聲。
噼啪間,俊朗臉龐湊近,聲音嘶啞難過,“如果我能再細心點,師兄就不必承受如此災罪了。”
“這怎麼能怪你?”
捧住内疚臉頰,溫竹卿反駁開解道:“幕後之人設計之深,原就防不勝防,我都難以逃脫,又何況是諸事不明的你?”
“幕後之人...”
陸程哲将四字咬碎的低低念着,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周身散出的恨意卻猛烈如滔天巨浪。
“别想這些了。”不想陸程哲難過,更怕心神動蕩産生不好影響,就着握住的手,溫竹卿窩進身側人懷裡,“一切都結束了,還好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不,有些事還沒結束。
溫竹卿抿抿唇,腦海登時出現一道柔美身影。
“陸程哲...”
“嗯?”
“淩蘭之事...”聲音有些低啞的為難,“你打算如何做?”
這門婚事能成,完全是各方逼迫的結果,可無論源頭是否逼迫,事情已成...
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此刻再要反悔,又豈會容易?
“我要是再早些擺脫控制就好了。”蹙起眉,溫竹卿歎氣道:“這樣也便不會任由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了。”
若是早知道有片殘魂在等他,他會更早下手。
可惜,人沒有上帝視角,無法預知一切。
何況就算能預知一切,沒有那道金光,他又豈會成功?
“師兄已經做得很好了,再也不會有比師兄更好的了!”手掌捋過萬千柔發,陸程哲和聲安慰道:“之後的事我會處理,師兄不必操心。”
将頭枕在寬廣臂膀上,溫竹卿低低道:“你要如何處理?”
陸程哲并不說解決之法,隻道:“總有解決方法。”
不過将家産交出。
反正姨父姨媽,包括母親,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态。
溫竹卿也沒有多問。
他信陸程哲。
這就夠了。
“你怎麼不喊我卿卿了?”過了好一會兒,溫竹卿悶悶道。
“嗯?”
“你不是說想為我換個稱呼嗎?”擡起眸子直視着,“為何還喚我師兄?”
瞳孔綻出光彩,陸程哲略帶驚訝道:“我以為師兄不會願意...”
“你不喊...”打斷某人錯誤思想,溫竹卿表明心意道:“又怎知我不願意?”
對視眸子越發明亮,陸程哲胸膛激蕩道:“卿卿。”
“嗯,程哲。”
因為這句回應,心髒柔柔地溢出春水。
也因為這句回應,眼前幻境完全坍塌。
頭頂青紗帳變成紅帳子,普通紅燭也變成龍鳳呈祥的樣式。
布置由東改到西,桌子由左搬到右,顔色由素雅變成喜慶,就連身下床褥都由青色改為了鴛鴦戲水的正紅色。
黑霧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