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
陸程哲尚來不及反握，手腕間的力道便消失了。
同時…
眼前殘肢完全消失，陣法也被完整補全。
“師兄，不要，不要…”
之後的話斷在了風裡，溫竹卿隻能看到一個口型，以及陸程哲無力抱住失去支點，跌落在地的衣服。
殘留目光不受控制地掠過傷心面容，斷線風筝般身不由己的掃過四周，掃過生活幾年的土地，掃過淚眼漣漣的同門。
掃過千亭，季知遠，溫了了，元化長老……
掃過溫父時，他意外想說一句話，他想說算得真準。
可惜已經說不出了。
眼前一黑，溫竹卿，這個不屬于這個塵世，意外闖入的人，就這般倉皇地下了線。
所以……
溫竹卿就這麼死了？
就這麼帶着遺憾去了？
嘀嘀嘀。
耳邊傳來單調機械聲，刺鼻消毒味萦繞，随着眼睫緩緩睜開，溫竹卿看到一片慘白，以及慘白之中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醫生？醫生！”
被折磨蹂躏了許久的臉龐激動着，按響呼叫器後，頭頂人頭也沒回地大喊着，“快來，他醒了！”
遲鈍眼珠微微轉動，似一場大夢緩慢蘇醒，溫竹卿呆愣着，直到醫生檢查完退出去，他才後知後覺喚出那個幾年不曾喊出的名字，“陸哲？”
“嗯。”
不知在這方白色房間裡蹉跎了多久，眼前人已經完全沒了曾經的精英模樣，以往一絲不苟的頭發淩亂着，一張可以贊為男神的漂亮臉蛋也滄桑頹唐着。
唯有眼底神采，重燃的閃耀着。
“你可吓死我了！”
開口是熟悉音色，溫竹卿以前沒發覺，陸哲的音色和陸程哲竟是這麼像。
“以後可不能這麼沖動了。”
“你都不知道看到你的車子被大卡車撞出去後，我的心都要停跳了。”
被卡車撞出去？
是了。
他當初就是這麼死的，再之後便去了另一個塵世。
另一個塵世、主神對決、陸程哲。
所以現在是一切塵埃落定，他被修複時間線地活了過來？
還是新任主神給的恩典，逝去生命得到了新生？
溫竹卿不認為過去經曆的一切是虛假的。
卻也明白，他回不去了，更…見不到陸程哲了…
主神并非完全自由。
有約束行為的主秤在，人與神…注定…
“師兄，你在想什麼？”
聽到這個稱呼，溫竹卿愣了愣。
淚水無聲滑落，半晌，他才喑啞開口道：“你剛才…喊我什麼？”
“我說，師兄。”陸哲，或者說陸程哲同樣鼻尖泛酸，“你在想什麼？”
“你…”
喉嚨一陣哽咽，縱然心頭已經有了猜測，心底還是不可置信激蕩着。
“你是…陸程哲？”
“是！”
是氣氛渲染影響吧，看着眼前溢滿清淚的面容，陸程哲也忍不住滾出熱淚，好看眉眼淚中帶笑，主動交代着，“我放棄了主神的身份，借用了陸哲的身份。”
“比起成為主神，我更想永遠和師兄在一起！”
“你把位置給了玄？”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怎麼可能？”陸程哲搖搖頭，平靜道：“自然是選出了新的人選。”
“新的人選？”
“嗯。”
有了新人選，所以他解脫了。
溫暖大手握緊面前蒼白指尖，陸程哲深情且緩聲道：“師兄，我們終于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永遠在一起。
世間最美好，也是溫竹卿最期盼的事情。
可…
心内為什麼隐隐不安呢？
頭腦更是一瞬出現了，眼前場景是個騙局，陸程哲隻是為了不讓自己傷心，特地分了一縷神識，融入陸哲體内的念頭。
這事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記憶混亂下，腦海倏然出現了陸哲紅着眼的質問畫面，“同樣的魂靈，你為什麼願意和他在一起，卻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難道就因為我是分身。”
所以站在他面前的是分身？
“你不是陸程哲？”
“你是陸哲？”
“你是他的分身？”
不安心髒提得高高的，溫竹卿希望這個答案是假的，又怕聽到一句歎息。
而面前人神色未改，真誠作答道：“師兄，陸哲确實是我的分身，他的誕生就是為了替我陪着師兄。”
“至于讓他假裝我，永遠陪在師兄身邊。”真誠嘴角綻出一絲苦笑，對方誠實道：“我也确實這般想過。”
手掌不自覺攥緊，溫竹卿屏住呼吸等着後續。
“可是。”停頓一秒，陸程哲繼續道：“分身騙不過師兄，我也忍受不了獨屬于我的位置被取代。”
“所以我召回分身，另想了個法子。”
“維持陸哲原本樣子，也隻是為了減少不必要麻煩。”
“是嗎？”
是這樣嗎？
此番言論的确說得通，可溫竹卿還是遲疑着。
“我在師兄這裡。”眉頭微蹙，陸程哲無奈一笑，“連這點信任度也沒有了嗎？”
溫竹卿緊抿着唇，微微搖頭。
不是沒有信任度，而是美好的不敢讓人相信！
他知道陸程哲是個極有責任心的人，縱使不願，堅守主神之位才會是他的選擇！
至于選定新任主神。
蒼生之衆，談何容易？
唇邊無奈加重，陸程哲身子湊近，聲音輕緩且安撫道：“若是這樣？師兄可能信？”
話閉，骨節分明的手掌微動，随着金紅靈流野火般從頭燒到尾，眼前人變回了原本模樣，俊朗容顔一如當年，無雙身影也一如初見。
“陸程哲！”
聲音顫抖更甚，眼眶熱淚也墜落得更兇猛，躁動雙手更是忍不住伸出，環抱而上。
“師兄。”陸程哲将人攬在懷裡，同樣手臂收緊，用力回抱。
所以結局就這般走向團圓了？
溫竹卿心底仍泛着幾分不安。
擡眸，他看着面前人，問出了一個最關鍵問題，“吞噬陣法前，我們分别時，你說不要…”
呼吸顫了顫，溫竹卿幾乎是咬牙道：“不要之後是什麼？”
若是分身，隻會說出，“不要離開我。”類似的錯誤答案。
隻有原身，才能…
“不要死。”
溫柔手掌一下一下捋過懷中人腰背，陸程哲柔聲道：“師兄，我說的是不要死。”
“真的是你！”尾音遏制不住激動，仿佛被千萬彩票當頭砸中，他語不成調道：“陸程哲，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師兄。”
“真的是我，卿卿。”
淚花浸透衣衫，一白一青緊緊相擁着。
清風拂窗而過，明媚陽光刺破烏雲。
他們終于迎來了真正的圓滿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