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細雨依舊綿綿,玉衡站在檐下,一身玄色衣袍,長身玉立,清冷肅穆,蕭凜已經入監牢兩日了,龐宜之那厮也沒消息,而且黎蘇蘇還說蕭凜是存了死志。
澹台燼接過甘白羽手中的狐裘披風給玉衡披上,“怎麼在外站着,過幾日我将重光他們接進宮陪陪你如何?今日葉冰裳就會離開宮中了。”
玉衡無聲點了點頭。
澹台燼牽着他的手往裡邊走,穿過遊廊,進了寝殿,替他脫下厚厚地披風,拿起一旁放在小火爐上溫着地茶壺,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案幾上,又摸了摸他冰涼地雙手,柔聲道:“阿衡,先把手捂熱,再喝茶”
玉衡道:“陛下這又是跟誰學的。”
澹台燼眼底劃過驚喜,他回:“孤讓甘白羽尋了許多凡間夫妻相處之道。”
玉衡眸光流轉,露出了個溫潤的笑:“陛下,我想去瞧瞧蕭凜,他畢竟冒着性命危險過來救冰裳。”
澹台燼看着他有些失神,被容貌所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笑若朝花的他,澹台燼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了。
系統發出疑問:“你自己去看他不就行了,還費勁去問他?前兩天才罵了他們一頓,你這變臉挺快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玉衡歎氣,“你覺得男人很大度麼?周圍都是他的耳目,這種小瘋子他要是知道我偷偷去,一定會醋意大發,嫉妒的男人很可怕。”玉衡搖頭。
“……”系統看傻子似的看他,“你不是男人嗎?”
“我是男孩。”
“……”
玉衡跟随侍女兜兜轉轉來到監牢,白日倒是明亮,不過空氣中似乎都帶着一股死亡的味道。一間一間的牢房,前方拐角處傳來女子幽幽的聲音。
玉衡揮了揮手,讓侍女退下。
“從前我以為隻有嫁給了你,我這一生便會順遂了,可是不是,無論任何時候我都是被舍棄的,大婚之時你抛下我,大街之上我被欺辱丢葉子,以及亡國之時,我命在旦夕的時候你在何處,我每次需要你時,你在何處?”
“在你心中什麼都比我重要許多。”她語氣一凜,有些自嘲:“蕭凜,你我早已和離,你還來這景王宮奮不顧身來救我,這隻能怪你愚蠢了。”
是葉冰裳。
系統突然出聲:“仔細分析他倆好像的确不太合适,葉冰裳需要的是偏愛有實際行動的偏愛 ,而蕭凜國家大義在于愛情之前,所以每次總會先舍棄愛情。”
玉衡腳步一頓,“黎蘇蘇沒有改變的原本世界是什麼走向?”
系統似發現了什麼有趣的,它驚道:“你猜我……”
葉冰裳冷聲呵斥:“誰!”
他朝聲而去,見紫衣華服的葉冰裳和蕭凜隔着立柱說話,他們齊齊看了過來。
“是我。”玉衡在她跟前站定。
“兄長……”
玉衡猝不及防被她抱住,他身體微僵,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見懷裡傳來悶悶啜泣聲:“兄長,冰裳不想離開你。”
蕭凜眼底蒼涼一片。
他轉過身,背對着他們。
玉衡不自覺朝他看了過去,他微微歎息,摸了摸懷中葉冰裳的頭,“放心,先回家住幾日可好。”
“兄長,原諒了我麼。”
他道:“那你教我拿你怎麼辦。”
這亂世之中,他若是棄了她,她該如何活。
葉冰裳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擡頭看他,雙眼間水波蕩漾,“冰裳聽兄長的話。”
玉衡無言以對。
直到她的背影遠去,玉衡才緩緩向蕭凜走去,用半開玩笑的口吻道:“殿下不準備轉過身嗎?我可是廢了好大勁才過來的。”
“你怎麼樣,他強迫你了麼”蕭凜想起那日澹台燼的神情,轉過身擔憂地看着他。
“你擔心我啊?”玉衡吃吃地笑。
也許他是這宮中唯一的正常人,玉衡面對他很是很是放松,席地而坐背靠着立柱。蕭凜原本蒼白的臉漸漸浮上一點血色,他也在裡面坐了下來,也背靠着立柱。
蕭凜罕見的幹脆應了:“嗯。”
空氣又詭異地寂靜下來。玉衡扭過頭想說句什麼緩解這種氣氛,卻直接撞進了他的黑眸,蕭凜一直看着他。
玉衡凝滞片刻,蕭凜的目光倏地,落日一般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