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忐忑地咽了口唾沫,推了一把公冶寂無,把衣領往上扯了扯:“師兄,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得去拜見師父了。”
“真的聽不懂還是不想與我說。”公冶寂無自嘲,“一直以來是我太過苛刻你,所以現在什麼都瞞着我,避我如蛇蠍嗎。”
玉衡眼睛微亮,能讓公冶寂無認識錯誤非常難得,他小雞啄米點頭:“師兄,你終于知道了。”
他都要淚灑現場了。
從小到大公冶寂無看他跟看狗崽子一樣。
他正憧憬美好生活,下一秒就被站起來的公冶寂無拍了把頭,略冷意的聲音響起:“一定是外面的人迷惑了你的心智,沒有他們之前你一直很聽我的話。”
玉衡對他的邏輯無言以對,無聲地歎了口氣,想念起妺女的溫柔體貼起來,“我去看看師父。”
長澤山的樹下,衢玄子與兆悠真人正在下棋,玉衡剛一走近,就聽見衢玄子無奈地聲音:“不是下山捉妖嗎。”
玉衡背着手,委屈地說:“他們老纏着我。”
兆悠真人棋也不下了,看熱鬧似的:“你找個道侶就行了,不虛真人前幾天還在說你這榆木腦袋什麼時候開竅呢。”
衢玄子落下一子,看也沒看玉衡:“這樣也好,專心修煉。”
玉衡乖乖走到他旁邊,眨了眨眼:“師父,我一定會好好修煉的,争取日後飛升仙界。”
衢玄子看了眼伸出手的玉衡,想着他确實刻苦用功,施法将最近收獲的法器給了他。玉衡握着手裡的鈴铛,三清玉鈴,可以淨化魔氣和渾濁,是可遇不可得的寶物。
“謝謝師父。”玉衡喜滋滋,一蹦一跳走了。
兆悠真人望着他的背影,對着衢玄子說:“你和不虛真人這麼保護他,他何時才會成長起來。”
衢玄子惆怅不已:“我總想着能幫他一下就幫一下,他那樣看着你,你能拒絕嗎,他是我從小養大的孩子……”
他忽然疲憊地輕歎一聲,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他和寂無也不知何時能和好,那孩子是個實心眼。”
看他這樣子,兆悠輕哼一聲:“年輕人的事,你這糟老頭子管那麼多幹嘛,他們從小就是被你們保護得太好,修行修行,不真摔打一下,怎能有所感悟,有所突破?”
“你有閑工夫操心這些,為何不想想自己?你,養了這麼大的一個女兒,說說就給别人家了,哎,哎。”
兆悠真人不住地歎氣。
衢玄子語氣加重:“不要胡說,我永遠都把蘇蘇當自己女兒。”
兆悠真人搖頭,“你這老好人當得,我看也别去辦什麼仙門了,幹脆去開孤獨院吧,小也養,老也養。”
他看了眼衢玄子的神色,聲音漸漸變小:“連谛冕都養在家裡啦。”
“他如今落魄,無處可去,能留在這裡與女兒團聚是好事。”
“所以,你今日召集各大門派來衡陽宗議事,是為了谛冕?”
衢玄子沉默不語,再下一字。
兆悠真人唉聲歎氣,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養的孩子沒一個省心。”
衢玄子盯着棋盤,目光專注:“怎麼了。”
“也不知道你那徒弟給九旻下了什麼迷魂咒,一天到晚跟在他屁股後面。”
衢玄子一下就聽出了他話裡的主人公,語氣平淡:“阿衡相貌姣好,有仰慕之人不足為奇。”
兆悠真人指尖撚着白子,看了眼棋盤,微微颦眉,輕輕落下
“我可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到九旻身上了。”
玉衡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把玩着手裡的法器,心念一動,鈴铛立刻挂在了腰間,往山下而去。
負責看守山門的兩個弟子正在聊着天,發現玉衡走來,默契地站在一邊,恭敬地齊聲:“二……呸”想起他并不喜歡這個二,改口道:“師兄。”
“我去捉妖。”玉衡笑盈盈地喚出自己的佩劍,跳上了流光溢彩的劍身。
還沒靠近景都,一股魔氣的沖擊波如洪流蕩開,卷起漫天煙塵。
無數老百姓驚恐的叫喊聲響起,魔氣?玉衡向着魔氣傳來的方向去,發現了地面逆着人群跑去的黎蘇蘇。
驚滅預與姒嬰雙雙升起,懸于空中。二魔對視了一眼,調動全部的魔氣,一時黑霧翻湧,環繞着二人不斷蓄力。
而地面澹台燼痛苦的擡頭看向他們,額上魔紋閃爍,金銀雙瞳迸發出驚人的氣勢。
他們正準備傾盡全力輸出魔氣,灌入澹台燼的體内,想借此喚醒邪骨。
玉衡手中現出劍,周身萦繞着靈力,黎蘇蘇也張開了紅色結界,一紅一藍擋在了澹台燼身前,兩股如墨色巨龍的魔氣瞬間擊垮了結界,玉衡驚愕地吐出了一口鮮血,沃日,這麼牛逼。
他想要用盡全部力氣推開旁邊的黎蘇蘇,卻發現她痛苦地大叫了一聲,體内魔氣勃發,比方才更強勁千百倍的魔氣轟然蕩開,玉衡被二重攻擊,臉色慘白,暈死過去。
家人們,領盒飯了。
魔氣将四面八方逃竄的百姓、彩車連通樹木都橫掃在地,城門轟然倒塌。
澹台燼一瘸一拐地站起身走到玉衡旁邊,滿臉淚痕:“阿衡……”
确認玉衡還有氣息後,他看向旁邊暈倒的黎蘇蘇,用靈力細細探去後,終于觸到了邪骨。
他的神情一下子湧上了悲傷。
原來一直是她承受了自己的厄運。
“抱歉……葉夕霧。”他為此前一直看不慣她,甚至五百年前不止一次想殺她而抱歉。
澹台燼放下了她的手,卻被一計掌風擊中後背,吐血跪倒在地。
谛冕面色鐵青,快步走近,他立刻扶起蘇蘇,一面結印念決,一層層禁锢兜頭打下,将澹台燼牢牢禁锢在地,絲毫動彈不得。
周圍,各派掌門陸續趕到,愕然地看着周圍的一切,所有人都昏倒在地,隻有澹台燼立在空地中,周身魔氣未消。
“師兄,那個是不是祖師?”百獸宮的一個弟子眼尖,驚呼道。
葉封雪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面色大驚,直直沖了上去,把他扶了起來,“祖師醒醒。”
玉衡仍舊緊閉着眼睛,口角的血未幹,葉封雪為他把脈,脈象混亂而且魔氣入體。
“阿衡怎麼樣了。”衢玄子快步跑來,看了眼在谛冕懷裡昏迷的蘇蘇,心急如焚。
深陷黑暗的玉衡掙紮了一番,耳邊時不時傳來各種聲音,他指尖動了動,生無可戀。
壞消息是沒死成。
更壞的消息是離死也不遠了。
公冶寂無帶着姚薇推門而入,正在照顧玉衡的師妹趕緊退下,騰出位置。
“你快看看阿衡,他與蘇蘇一樣回來就昏迷不醒了,葉封雪也急急回百獸宮尋法子。”
姚薇凝重地坐在床沿旁替玉衡把脈,搖了搖頭,“喂了靈丹,他們性命已無礙,我再去丹房看看,有什麼救治之法。”說完她就匆忙離去。
床榻上的玉衡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公冶寂無滿臉心疼的坐在床邊,心中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點崩塌瓦解,“為了躲我才跑下山嗎……師兄不會做你不喜歡的事了。”
他妥協了。
或許自己不該逼他太緊的。
他握着玉衡微冷的手,忽然想到什麼,以仙者純淨的仙髓,或許可以淨化魔氣……來不及想是否有用,公冶寂無閉上眼睛,施展法術,一團金色的靈髓從他體内緩緩浮出,他神色痛苦,強撐着運功,将靈髓送到玉衡面前。
公冶寂無掌心彙聚靈力,環繞着兩人周身,不多時,一縷黑氣從玉衡體内流出,被仙髓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