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靈珍聲音難得帶着愠怒,“阿容,下來。”
玉衡轉過頭,嗫嗫地搖頭,“不要,我想出去跟寶櫻玩兒。”
看來不答應他是不會下來的,殿下看起來好說話好哄,真要把一件事放心裡了執拗得很。褚靈珍無奈點頭,去逛逛就去吧,這次多帶點宮女就行了。坐在粗壯枝幹的男人臉上明亮又開心,臉頰旁的嫩葉被風搖曳着身體,他笑起來整個人都在發光,
玉衡眨眼,“真的嗎,不能騙人。”
他邊說邊往下爬,因為視覺盲區他另隻腳放在了較細的幹上,嘎吱一聲,它承受不住身體斷裂開,他直直掉下去。底下的褚靈珍驚呼道:“殿下!”她欲張開手去接,玉衡卻穩穩落在了地上。
“阿容。”她擔心地扶住他的手肘,宮女們也一窩蜂圍着,“殿下。”
玉衡額頭刺痛,他拼命甩了甩頭,旁邊關心的女聲也聽得不甚清晰。褚靈珍最先發現他的異常,她微微搖頭制止了要去請太醫的聽荷,把宮女們都吩咐下去。聽荷看向她那般嚴峻的臉愕然了瞬間,低頭退去。
褚靈珍向玉衡行了個恭敬的禮,“殿下。”
天上的太陽稍微刺眼,空氣沉默了片刻,他笑出聲,向它張開了手,眼睛在手背的陰影下彎彎,有些得意之色,說的話仿佛在安慰自己,“沒事。”
沒事的。總有一天會出來的,阿容是傻子,傻子經常會遇到危險。
褚靈珍不知如何接話,垂在一側的手用力抓住衣擺。這個殿下出來了,她應該很開心,不如阿容那樣搗蛋,會省心很多。她的微表情讓玉衡捕捉到,他挑眉,眼裡的寒光若隐若現,剛才還言笑晏晏如春花圖的男人現在渾身上下說不出來的威嚴,“怎麼,我的出現很讓你難受?”
和阿容不同,這個殿下生性放浪不羁,骨子都帶着惡劣。褚靈珍跪下誠惶誠恐地搖頭,“殿下,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她好像真的很害怕,他的眼神定在她顫抖的背上,突然幽幽地笑,彎腰扶她起來,“吓着了?跟你開玩笑罷了,你照顧我多年,我都知曉。再者,阿容是我,我也是他。”
他的眼澄淨,卻遠不如阿容,他總是淡淡的戲谑,好像不捉弄一下人便會無聊。褚靈珍低下頭,兩人一并走在回宮的官道上。初冬的時節天氣陰藹藹,周旁是暗朱高聳的牆壁,她畢恭畢敬地行步,他的步伐有力,側臉流暢,俊俏非凡。
褚靈珍看了會兒,心中又開始有慌亂感,使她胡思亂想起來。上世她攏共就見過一次玉衡,是燕臨逼宮,皇宮大亂時,這世為何已經第二次了。事情逐漸脫離認知和軌迹使她心緒無比煩躁,殿下是該隻依賴和喜歡她的。
如今謝危、姜雪甯還加上個周寶櫻了,前兩個她沒當回事,謝少師是男子,還是有着赫赫地位的少師,姜雪甯前世當了皇後,她聰慧玲珑,哪裡會喜歡上跟孩子一樣的殿下。
周寶櫻,她是個麻煩。
殿下那樣開心單純,不該被什麼情愛所毀。
玉衡越走越快,他許久沒有出來掌控這具身體,現下都是飄飄然。回到重華宮,他就去此前自己埋藏金子的地方,這些錢花了他不少力氣,足足花了一晚在賭坊,要不是因為宮裡的金銀子都有内務府的款,到民間都難花出去,他才懶得搞。
新鮮的土撥到外面,玉衡想起了什麼,他半是無語地站起來,一腳踢了踢。他怎麼忘記了,錢都被用來讨好謝危了。
真是個要命的蠢貨。玉衡表情一言難盡。
随後,他摸了摸嘴唇,要聽荷打了盆洗漱的水,開始漱口。盆裡水銀光淡淡,映得男人面容如霜如月,既模糊又遙遠,他吐了幾口水,才拿起聽荷奉盤的帕子擦嘴。
她始終目不斜視,垂首斂眉,看着挑不出任何錯處,無端讓玉衡有些不快,他微微笑,“在他面前如何,就繼續如何,别讓人發現了異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