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今年的十二月一如既往開啟具有海市特色的初冬,中午溫暖如春,夜間可跌至冰點。辰風一樓電梯間,柳竹忞拐出來要過閘機,剛巧看到隔着寬敞大廳空間的對面大門處,有個高個子男生一手插棒球服衣兜,一手輕松揪住個男人的衣領,臉上拽得二五八萬進門,掄胳膊一甩,把人扔向迎上來的保安。
保安是合作的專業安保公司派駐,身手和體魄都有水準保障,辰風的要求更高,能站在這裡的連顔值也個頂個的高。但這幾天下來,小哥們俨然把男生當成老熟人,兩個站位離得近的輕松制住被扔過來的男人,其他該在指定位置的也見怪不怪,遠遠打招呼。
“柳哥威武啊,又來給我們送人頭了。”“柳哥,真不是來踢我們飯碗的?到底在哪兒高就啊,來當我們保安隊長得了。可别小看這行噢,就憑你各方面條件,開給你工資低不了!”
明明比這些30代的哥們兒小十歲起步、還被尊稱聲“哥”的柳楓眠,照例不愛閑聊,指向被制服仍無用掙紮的男人言簡意赅:“注意點,信息素氣味類似甲醛溶液。”
“啥玩意兒?”
他隻有換個通俗易懂但不受歡迎的說法:“福爾馬林。”
“我去!快快,隔離,報警!”
柳竹忞承認他這樣很帥,然後識别身份過閘機,安靜繞開他們,悠悠然出大門。
酷拽的柳哥沒再多話,小跑兩步跟出去。
深藍色私家車就在門口臨時車位,柳竹忞像沒看見,目不斜視徑自往路口走,準備過馬路到對面公交站台。柳楓眠跟了幾步,折返回去直接上車,開到能調頭的地方,最後十分精準地刹停在他面前,甚至他一伸手就能拉開副駕門。
柳竹忞糾結一番,目視周圍沒人注意,快速拉開車門坐進去:“朋友啊,大可不必的。”
駕駛位的人勾勾嘴角一臉痞相:“不客氣,都是對門鄰居,順路一起回去也沒什麼。”
柳竹忞無奈:“出不了事的,又不是針對我。”
近期不知為何,辰風被盯上了,而且有信息洩露,聽說得到了藝人的詳細檔案表,從住址電話到信息素都扒了個幹淨。柳竹忞覺得自己總不可能入得了那些人的眼,不勞他們費心對付,結果連續解決兩回惡意找茬的人後,終于明白,隻要從這棟大樓裡出來,不管經紀人還是保潔阿姨,總有驚吓等着你。
他痛定思痛,甯願迎難而上,也絕割舍不掉這裡錄音棚的超靜音暖空調。所幸冬天是淡季,手上現有的工作收尾完畢,自己就好準備出去旅遊,過年,冬眠。
他沒管柳楓眠怎麼知道這事的,隻發現最近除了夜深人靜會出現違法利用信息素生事找茬的人外,還有這輛眼熟的車、這個嚣張的人,總能在自己工作結束的時間神奇出現。
柳楓眠緩而穩地啟動車子上路:“知道你厲害,能揍人能奪刀。但現在他們出手,全用信息素,你不占優勢。就算能揮拳掄棍子,也要變成你尋釁滋事。”
是了。Omega的體質就是這麼麻煩,天生低Alpha一等。柳竹忞承認,卻也不服:“會被收買做這種垃圾事的人等級都不高,我能對付得了。”
“前天我在附近逮到個B,帶着a級Alpha信息素,是你怎麼破?”
“那是有明确目标的,應該是針對藝人或公司高層,反正不會是我。”
柳楓眠回憶,哦一聲:“倒是,那信息素挺少見,黑市價也不低,是種醬油味。”
“醬油有什麼稀奇的?”柳竹忞心不在焉搭話,臉往右偏看窗外。
“不一樣,是刺身醬油,很有意思。像這類人工合成信息素,應該能通過實驗室分析找出來源,已經送樣檢驗了。”
是挺有意思的。柳竹忞眨眨眼,偷瞥他一眼,繼續看窗外。
——除開自己當年給公司亂編的個人情況裡,說了信息素是山葵這件事。
柳楓眠聽不到旁邊搭腔,覺得自己今天有點話多了。他工作到這麼晚一直在用嗓,哪有力氣聊閑天。自從住他對門被暴露,好像不知不覺兩人說的話、産生的交集比以前多了點,柳楓眠不禁幻想,似乎離他近了,這樣的美好能一直持續下去,偶爾就飄飄然多說兩句,試探會不會惹人厭煩。
是自己得寸進尺了。
車内安靜一陣,柳竹忞沒什麼特别情緒的聲音響起來:“話說啊,你很閑麼。”
柳楓眠謹慎等下文。可一句話沒頭沒尾,半天卻沒後續,他當人睡着了,往旁邊看一眼,發現那人一直低頭飛快按手機,是在發消息聊天。
于是他繼續安靜開車,片刻後又聽到句:“說話啊,你很閑麼?”
“...你在問我?”
這種突然低沉落下去的語氣莫名叫人心動。柳竹忞感覺這兩年,阿眠真的越來越向一個成熟男人靠近,有些瞬間,恍惚會忘記那是自己弟弟,他們隻是Alpha和Omega中普通的一個,是篇浪漫小說,自己和傾慕的對象偶然間成為鄰居,兩人可以自然而然靠近,有越來越多的互動,甜甜蜜蜜在一起,達成最好的結局。
他放任腦中不切實際的夢,手上繼續打字:“這裡隻有我們,你在說什麼恐怖故事。”
“...當你在發語音。”
“說了一天話,我可是說夠了。”頓了頓又把話題轉回去,“我又要問了,你很閑麼,今年過年早,你又不複習備考啊?”
柳楓眠自認沒什麼好擔心,遊刃有餘的隐隐得意:“朋友,獎學金是我的就注定是我的,不差幾個小時抱佛腳。”
行吧。孩子長大了,自己又不懂他的專業,别再像以前那樣多管閑事,免得耽誤他。手機有新消息提示,他低頭去看,點下未讀語音放到耳邊,出乎意料的哭吼聲炸出來:“我就是生氣啊!他們怎麼能這樣講你!”
真的是哭吼,沒遇到過男生能哭成這樣,柳竹忞給驚着了,感動又好笑,想想得好好安慰,終是語音通話撥過去,幾乎秒接通,他完全掩不住笑意:“你啊,都快半夜了,那麼大個人哭成這樣做什麼。”
那語調裡帶了點哄小孩的溫和,柳楓眠忍不住好奇,幾次往右瞟,想看看他到底對誰這麼溫柔,溫柔起來又是什麼樣子。
手機正貼在耳邊講話,當然看不到對方是誰,可架不住那聲音情緒激動,漏出的話倒依稀能聽清楚,還在吼:“你還笑!他們說的那麼難聽,我都替你氣死了,你怎麼還笑!”
“我沒笑,真的。”柳竹忞給自己兩秒鐘斂去笑容,重新認真道:“不要去想,那些本就是惡意編造的,我自己都不看。無所謂,清者自清,等公司這陣危機過去,時間一長,什麼都能忘的。”
電話裡的人停了大哭,還在抽噎,總算恢複些平時講話的溫吞模樣:“真的、真的很可惡啊,網上亂說你...”
“欸——我不要聽——”
那人哭累了,說話越來越小聲,柳楓眠快聽不清。“可我看到了啊,我要講給你聽。”
這什麼傻子?!他認識的什麼人?
柳竹忞忍不住抿嘴悶聲笑了會兒,開口哄小孩:“行行行,你說說,我聽聽。”
無奈聲音小,柳楓眠沒怎麼聽清,隻看到他聽着聽着直接放聲笑出來,然後加入吐槽:“哈哈哈哈哈哈哈...欸,我要整容不把自己整成絕世猛A麼,整成現在這張臉做什麼...嗯我還想增高呢,你的身高跟我平均一下多好啊...賣身是什麼鬼...哈,還親耳聽到的啊,我差點都要信了...這個不新鮮,你記不記得當時都這麼說...還有什麼...嗯...嗯...”
應該說到他在意的事了。柳楓眠聽不到,但能從他漸漸斂去的笑容裡明白,到後面隻是沉默地聽,最後扯下嘴角,仍保持住溫和的淡笑:“好了,我都知道了。你聽話,這事跟你一點關系沒有,别引火把自己卷進去。一切都交給你的編輯做決定,她懂運營,會保護好你,不許再自己亂發亂跟狀态了,記住沒?”
柳楓眠把車彎進條無名小路靠邊熄火,徹底安靜的車裡能重新隐約聽到對方的話:“可是,網上說得有闆有眼,你的家裡全被爆出來了,你不怕嗎?”
“當然是假的。”他輕笑,“流出的東西,統統是假的。”
“有原始表格呢…有圖有真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