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現象的根本在于——試想誰會拒絕别人真心實意對自己好呢?隻不過大多數人的生活裡沒有這個人,遂隻能作罷并将孤獨美其名曰“接受”。
聽到謝斯年敲門時李凡推開櫃門感受到一股寒氣,相比于整個房間這個小儲物間更溫暖。春晚要開始演小品了,歌舞結束後主持人正在邀請觀衆發短信投票。
謝斯年扶着門框努力調整呼吸,“樂樂……”他的外套和風一樣冰涼,呼吸卻是熾熱的,上氣不接下氣說:“有點晚,不好意思,跟老師喝了會兒酒。”
“我以為你不來了。”李凡攥着袖子擡手揉揉昏暗環境之中太久不适應光線的眼睛,伸手接過東西為謝斯年拿拖鞋,“拿的什麼啊,下次别客氣了,之前讓你來做飯就怪不好意思的。”
“哦,沒有……就,”謝斯年打算換拖鞋,低頭發現李凡蹲在原地擡頭眼巴巴等着謝斯年換完把換下來的鞋歸置好。
一時有些不好意思的謝斯年差點忘了說什麼,直到李凡擡頭看他才繼續說,“哦,就是家裡煮的餃子,還有牛奶,韓嬸讓我帶的。”他解釋完彎下腰,“哎我自己來就行。”
沒有開燈的家裡電視是唯一的光源,可現在它不再是唯一的聲源,李凡擋住他說:“不用,你先進屋,我要歸置一下。”他蹲在原地補充:“餃子涼了的話放鍋上熱熱,屋裡暖壺有熱水,杯子在那裡你都找得到。”
謝斯年在大屋桌上拆開飯盒層層包裝,裡面是兩個保溫飯盒,餃子還在冒熱氣,“還是熱的,”他沖外屋喊:“快來吃餃子了樂樂!”
家裡有了些人氣兒,“來了,我拿碗筷。”李凡回應說。
有空細細打量這個房間的謝斯年一回頭發現儲物櫃的門是虛掩的——那裡會不會是李凡的秘密基地呢?出于好奇他探頭看去,原來沒有什麼,僅僅是些被褥、衣服、雜物等等,地上陳列的被褥似乎有被壓塌的痕迹。
算不算窺探人家隐私?不太好吧。
一手碗筷一手醬油醋的李凡從外屋走進來,“怎麼不開燈啊,”他精準找到壁火兒位置胳膊肘往上一擡推開老式開關,“你今天在韓老師家?不跟人家一起守歲是不是不太禮貌啊,早知道不用忙着過來的,跟我說一聲就行。”
自感被抓了個正着的謝斯年扭身坐在椅子上,搔搔頭說:“哦,沒有,沒事。”接過碗筷繼續解釋:“他們知道我上你這兒來。”
嘿嘿一笑的李凡逐漸恢複到久哥眼裡的樂樂,坐在他對面介紹說:“醬油醋香油我拿進來了,不知道你口味,想吃什麼自己調。”油鹽醬醋是最平凡的生活,豬肉大蔥餃子成了二人不平凡的一餐。
怕來不及一路小跑過來的謝斯年在此之前攝入的酒精伴随汗液蒸發,“快嘗嘗,韓嬸和餡兒我吃有點淡,你看看味道怎麼樣。”餓壞了的他趕緊嘗一口,“真不錯,一咬一兜油!”
關注到這些的李凡默默提起醋瓶子往碗裡倒,之後點幾滴醬油、香油,愛吃酸的凡樂樂吃餃子少不了多來醋。
過年應該一家人在一起,“你過年沒回家陪媽媽麼?”李凡問。
失去什麼的人越關心什麼,家庭美滿的人以為一家人看春晚吃年夜飯是理所應當的,謝斯年知道他覺得世界上沒有哪個媽媽不是好媽媽。
“沒有,我爸和韓老師交情好,他去世後我十幾歲就常混在韓老師家,”他給李凡夾個餃子繼續說:“跟你媽住鄰居的那個……他不是我親爸,我是我爸大年初一撿來的,媽也不是親媽。”
端起餃子碗的李凡動作凝固,明晃晃燈光下穿着灰色羊絨衫的謝斯年滿腦子隻有韓嬸的餃子很好吃,扭頭盯着電視裡的小品時不時傻笑,“所以大年初一是你生日?”李凡問。
“對。”謝斯年點頭。
他好像完全不在乎他身上發生的不幸,李凡原以為爹不疼并且隻能在記憶裡尋找母親的愛就很慘了——但謝斯年應該連類似的記憶都沒有。
他換位思考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大概沒有人真正愛過謝斯年。
“哈哈哈……”被春晚小品逗得恨不得拍大腿的謝斯年臉上微微泛起紅暈,虎口夾住筷子騰出手往下挽羊絨衫的高領,“哎你快吃啊,多吃點啊,年夜飯的餃子韓嬸兒給我帶了四十多個呢!”發現他沒怎麼吃嘴裡嚼着食物急忙忙說。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李凡聽從指揮默默吃飯,總感覺情緒不高,“快吃,吃完久哥帶你放炮仗!”謝斯年興奮說。
“幼稚。”李凡往嘴裡塞餃子不以為意。
吃軟不吃硬凡樂樂,“什麼叫幼稚——行,就算是幼稚,你陪久哥玩兒行麼。”剛想反駁的謝斯年放下碗筷改口哄着說。
擡頭瞟他一眼的李凡不置可否,連連眨眼扇動長睫毛,“也行。”
“哎這就對了!快多吃點啊!”
謝斯年眼中的李凡像個随時聽指揮的好小弟,隻要你不惹他生氣,動點腦筋他就會乖乖跟你身後不拒絕你的安排。擡手摸摸他的頭,謝斯年不止一次想說如果小時候有一個他這樣的玩伴就好了——最好就是李凡。
話是這麼說,吃飽喝足站雪地裡的李凡一手一根小煙花搖的可開心,完全不是嫌他久哥幼稚的樂樂了。
李凡穿着那件天藍色棉外套,幹幹淨淨的,小煙花不斷向四周散發光熱被李凡在身前劃出來回往複的圈圈,路燈和煙火的餘光裡他像個小孩子一樣在笑,戴着棉帽子兩顴微紅掩蓋不住興奮,周遭的環境将他襯托的白白淨淨又很幼稚。
不甘示弱謝斯年點燃一捧小煙花在李凡面前晃來晃去,“好看嗎樂樂?多拿幾支!”大方地遞出兩三支給李凡。
李凡接過手後不領情,“浪費,一點都不專一。”均勻分配給兩隻手之後繼續重複剛才畫圈的動作。
“胡說八道,這麼多全是給樂樂的,我哪兒不專一!”謝斯年說話激動哈氣濃了起來。
“哎你說,”李凡擡頭看向他,“人家網上認識的朋友叫網友,一起旅行的叫驢友,咱倆大過年的一起出來放炮仗的叫什麼?”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覺得李凡嘴裡要冒出些驚世駭俗的詞。
一臉天真的李凡看向眉眼逐漸由疑惑轉為震驚的謝斯年,他想阻止的時候李凡沒有給他機會,
“是不是叫炮.友啊?”